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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皇帝醒來,看到這一幕,再次氣得渾身發抖。
「陛下好生安息吧。」我側過臉,對著他微笑。
我的部署早已完備,三個黨派都有我的人,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的四哥富甲天下,而我蕭娉婷,將會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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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都卷 蕭太后5: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個時候,我最想見的人是他。
但是還不行,還得等等,不能太衝動,我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不在乎多等一刻。
皇帝吊著一口氣,完全被祝悠控制住了,我要先改立太子,廢后,然後就可以讓他真正安息了。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昀兒真是個好孩子,日日夜夜陪在皇帝身邊,天下人誰不說他至孝?
我捧著奏章在一邊看著,回頭看到皇帝惡狠狠地瞪著我,我莞爾一笑。「陛下,其實你何必這麼大動肝火呢?仔細說來,昀兒也算是你的血脈至親了。」
皇帝眼神愕然。
我掰著手指說:「昀兒是欠侄子的兒子,你壓了他的皇位,也該還給他的兒子了吧?」
皇帝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古怪,像是想哭又想笑,我憐憫地看著他,輕輕搖頭。
因果報應,他奪了人家的皇位,終究是要還回去的。
皇帝的臉皮漲得通紅,嘴裡嗚嗚發著怪聲,我急忙讓人叫祝悠來,只可惜祝悠還沒到,他就駕崩了。
斷氣前古怪笑了三聲,滿含怨恨又快意地看著我。
我閉了眼,垂淚而出。
我的兒子就要當小皇帝了,我和杜若很快便能重逢了。
如果坐鎮著整個宮殿、整個金陵、整個天下的人,是我。
一名大內侍衛走到我的身前跪下,道:「啟稟皇后娘娘,安平宮的人已死。」
安平宮?
這是哪裡的宮殿?我怎麼沒什麼印象?
「你說誰?」我疑惑地問了一遍。
「回娘娘,是……廢帝。」
我怔了半晌,許久不能思考,只覺得一股寒意深入骨髓,遍及四肢。
「你,說誰死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低沉得猙獰。
「回娘娘,奴才已經奉旨,鴆殺了廢帝。」
「你奉旨?你奉誰的旨!」我腳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顫著聲音聲嘶力竭地問他。
「是陛下的旨意……」
我想起他臉上古怪的笑意,霎那間明白了一切。
是了,他怎麼會放過他,他怎麼可能會放過一切有可能危及他的江山的人和事。
雖然支持廢帝的人早已被他借著先生的手清除乾淨,但他死後,皇帝年幼,未必不會有人借著廢帝的名義起事,他要確保萬無一失,他要拖著他下地獄!
杜若,杜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冷宮的,我從來不知道安平宮在哪裡,離開冷宮之後,我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這裡的事,從未跟人打聽過廢帝的事。
杜若是我的一個夢,那個夜裡,是他闖入了我的夢境,還是我闖入了他的生活?
我只知道,我邂逅了一個人,與他約定了,一起醉生夢死。
那個人臉皮薄,經不住逗,一雙眼睛能將人心看化,眼底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微微的無奈和寵溺,和我鬥嘴時,他總是說不過,於是笑著嘆氣說:「哎呀,你真是……」
強詞奪理。
後來親近了,他便喜歡執起我的手,但他從來不說那句所有熱戀的人都愛聽的話。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因為他怕做不到。
他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許諾的人,但承君一諾,必守一生。
他說過與我醉生夢死……
杜若,杜若,飲鴆,真的能止渴嗎?
幽池邊上的一切早已不同往日,四年來的日曬風吹雨淋,花開花落,只有幽池裡的魚看上去仍與當時一樣。
但我知道,這一切早已不同了。
這是我第一次跨過幽池去找他,而在過去,便是他越過這雜糙淹沒的小徑,曲曲折折來到我身邊。
安平宮後的一扇小門是他的來路。
和冷宮無二致的安平宮裡,靜靜睡著我的杜若。
我為了這一天的重逢,等待了四年,卻等不來一個活生生的人,會微笑,會寵溺,會擁抱我的杜若。
山中人兮芳杜若……
我跪在他的身前,哽咽著,不能言語。
是不是我太壞了,不配得到你的好?
你走了,我該怎麼活?
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可能這輩子都說不完,所以我想和你把三生三世都約定好。
我們的孩子,昀兒,你可曾見過他?
他長著和你一樣的眉眼,卻是如我一般野的性子。
我多希望他能喊你一聲爹爹……
杜若,你可否睜開眼看看我?
這一生一世,再不會有人,如你一般望著我,愛著我。
我俯身,貼住他早已冰冷的雙唇,眼淚落了下來,分不清我的和他的。
杜若,我這一生,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何時才能走到有你的彼岸?
彼岸若有花開,你可否為我,且停留片刻?
奈何橋上,等等我……
二十剛過,我便已是帝國最有權勢的女人----蕭太后。
滄海桑田。
當年文心齋里的琅琅讀書聲依稀在耳邊,我如何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祝悠的眼角也有了細紋,我想我一定也一樣,他笑著說,太后艷光逼人。
我摔碎了鏡子,淡淡說了一句,誰看?
沒有悅己者,沒有己悅者,花開得再好又如何?
我一意孤行,火化了杜若,將他的骨灰fèng入枕中,只盼他能偶爾入夢來。
昀兒一日日長大,他喚祝悠亞父,八歲的時候已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杜若,你看你兒子,真是個稱職的小皇帝,你高興嗎?
垂簾聽政的第五年,前太子瞻,被封為寧王,遠遠離開了京城。
我是有意的,寧王,寧王,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這金陵仿佛從來不曾變過。
假如當年,寧王沒有叛亂,我入宮,你可會愛上我?
許多沒有意義的假設在嘲笑我不肯認清現實。
你已經不在了,如今這宮中,這天下,只有我一個人了。
聽人說過,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記性太好。
我還記著和你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偏偏漸漸模糊了你的面容。
幽池畔,雲蔽月,花弄影,兩個人的身影遠去,青衫寥落,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形單影隻。
昀兒十三歲過後親政,我便搬進了安平宮,晨鐘暮鼓,昀兒想把這裡修葺一番,我說了不用,就讓這一切還如原來一樣吧,我不希望有人破壞我的夢境。
其實我常常懷疑,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個夢,假如沒有昀兒,那還有誰能證明這一切確實發生過呢?
我讀遍了他的書,在字裡行間觸摸他殘留的溫度,想著我們曾經浪費了多少時間。
我重溫他說過的故事,言猶在耳,甚至他的呼吸都還在耳邊,回頭看去,卻只有微卷的簾。
我念著他留下的佛經,如夢如幻,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我信佛,若他能讓我們重逢。
我吃齋,若這能為我們積福。
我的心漸漸靜了,依然年輕的面容卻已布滿風塵與滄桑。
早起對鏡時,恍惚從中看到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那是狠狠燃燒過後的餘燼,卻再不能復烯了。
直到有一日,看到一首詩。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桶,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心如止水,我終是不能再與你相見。
------------------------------------------------------【祝悠】
她問我,為什麼留在金陵?
我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但總歸來說,我是一個很懶的人,你可能會覺得我是懶得離開,而我只是懶得去想為什麼留下。
我說,如果非要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你吧。
這麼多年了,她習慣了不把我的話當真,我也一樣。
我這麼個眠花宿柳,知己遍天下的人,誰會覺得我痴情?
再怎麼痴情,也不該是對著蕭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