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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李群閒來便指點一下幾個弟子,午後處理元真送來的公務,每日準時上思過崖陪她看日落西山霞滿天,於將暗未暗之時,踏霞而歸。
山風清慡,山泉清冽,山歌清越。
這思過崖竟是如此人間仙境,讓沈jú年竟心生老死是鄉的情感。
山之人也謂之仙,沈jú年終於明白,為何雲都門中多有飄然若仙的出塵之感,有這樣的世外仙山生活,山中朗月清風足以洗滌世上塵埃漬垢,雖不是仙人,卻也相去不遠,乃是----山人。
李群聽得沈jú年一番見解,不禁失笑,拉著她的手東走西瞧。
玉衡堂的元蘅師姐上山匯報外室財務狀況,逮到幾個清字輩的師叔伯,老實不客氣地捲起袖子訓話:「師叔不是我說你啊,你們殿裡錢花得也太快了吧!你難道不知道年景不好錢財難賺嗎?去年為了賑災花了多少銀子你知道嗎知道嗎?現在山下還有多少百姓吃不飽飯,你們就不能勤儉節約一點,憶苦思甜嗎!」嘩啦嘩啦翻帳本,「購置新兵器,舊的不能用了嗎?你們這些人整天在山上又不下山歷練,要名刀利劍做什麼!自己上山砍樹做木劍!而且你還要求漲月錢!有沒有搞錯!我沒錢!沒錢!沒錢!」元蘅三句沒錢把對面的清字輩師叔震得腦袋發暈,那邊幾人正要開溜,又被元蘅一把拉住。「你們幾個,我還沒說完呢!」
「我們不要漲月錢了!」清字輩師伯立刻說。
「我說另一件事。」元蘅不知從哪裡掏出個算盤,啪啪幾下。「你們殿裡的帳我查了一下有些問題,差了兩貫錢……」
「不就兩貫錢嘛,我給我。」師伯鬆了口氣。
元蘅眉一挑,怒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原則問題!原則你懂不懂!懂不懂!」轉頭又沖另一個師伯吼道:「你們殿裡也是!藥材買這麼多做什麼!是不是洛蘇她們兩個又在試毒試藥了!這筆錢裁了!你們這些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氣得都不想跟你們說話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沈jú年瞠目結舌,雖然被罵的不是自己,不過她還是心虛地往李群背後一縮。
李群含笑低頭看了她一眼,又帶她去另一處。
膳堂里,素來冷淡而無表情的默離正在發火。
「水鏡呢!讓她給我滾出來!」默離手上一把帶血的鴿子毛,「是不是她又宰了我的鴿子!那是信鴿,不是肉鴿!」
元蘅的錢,默離的鴿子,都是不能碰的禁忌。
膳堂的幾個小師弟小師妹唯唯諾諾不敢說話,怕成了炮灰。就在默離氣得快殺人的時候,角落裡一個聲音怯怯道:「我好像看到是凝煙師妹練刀法的時候不小心誤殺了……」
然後順便烤了吃……
可惜毀屍滅跡不夠徹底。默離怒吼一聲,轉身去找凝煙算帳。
李群拉住一個弟子問道:「水鏡去哪裡了?」
那弟子恭恭敬敬答道:「去釣魚了。」
「釣魚?」沈jú年怔了一下。
弟子無奈攤手道:「今天初一嘛,元蘅師姐上山照例罵了水鏡師姐一頓,說她做事太講究,用料太貴了,山下的魚運到山上一般都不新鮮,新鮮的又貴了許多(省略幾百字)……水鏡師姐以後要做魚湯,只能自己釣魚了。」
弟子嘆嘆氣道:「元蘅師姐每月一號都會拿著帳本上山,把那些不是生產花錢多的一個個罵過去,可憐的葉尋師兄,他是沒有私房錢的。」
內門弟子的經濟來源都是外室的田租收入,因此在掌管著外室財政大權的元蘅面前,除了幾位大清字輩的師伯和長老,誰都只能乖乖聽訓。
沈jú年在李群的帶領下,看到了一群仙人似的人物是怎樣因一文錢被罵到狗血淋頭的。劍宗的弟子多瀟灑,那些亮閃閃的兵器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沒錢,劈柴去。術宗的弟子多風雅,魔琴金針,奇門異術,醫毒雙修,沒錢,玩石頭去。氣宗的弟子多超然,兩袖清風,練氣修心,沒錢,也是只能喝西北風。
什麼山人仙人,其實都是整日為錢發愁的俗人,這山上的宮殿也不是天外飛來的,衣食住行每一樣都要花錢。既要琴棋書畫詩酒花,又要柴米油鹽醬醋茶,沒有錢,哪裡撐得起這「出塵若仙」。
他們又不是真的神仙,不能搓搓手指就變來美酒佳肴,即便是神仙,只怕也離不得這世俗之事。
眼看天色漸黑,炊煙又起,沈jú年恍然發覺,這不是仙界,仍是人間。
山之人為仙,可仙終究也是人。
一時放曠自心,收歸回來,反而感悟到了何為真實。
不過是----人間煙火。
沈jú年不禁莞爾,又聽到李群故作長嘆道:「每月月初見元蘅四處抓人,我便深感生財不易,持家更難。」
沈jú年笑道:「你官居一品,感慨什麼生財不易?」
李群卻道:「我是怕你持家太難。」
沈jú年臉上一紅,別過眼望天,乾咳道:「沒什麼難不難……」
李群眼含笑意望著她耳後淡粉色的肌膚。「他日我若辭官歸隱,無金銀俸祿,怕日子清苦,你會挨不住。」
早知他有辭官之意,沈jú年也不以為意,只是聽他這麼說,卻微微皺起眉,回頭正視他道:「我什麼苦日子沒過過,反而是你被人伺候慣了,到時候耐不住清貧,想要出仕還好,若想劫富濟貧,我可不會答應!」說到後面,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行走江湖當大俠,大俠有那麼好當嗎?大俠也得過日子吃飯啊!
李群聽她這麼說,不禁揚起嘴角。「我耕田,你織布,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何愁吃穿?」
本章的標題更喜歡用:農夫山泉有點田。
小師叔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不知柴米貴的,畢竟每個月都有人幫他溫故知新。
小師叔拐著彎說持家,這分明是變相求婚,jú年啊……拐著彎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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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都卷 蕭太后2:山中人兮芳杜若
我暗中收買了朱雀宮的宮女宦官,卻又想到,我可以收買朱雀宮的人,那我身邊,是不是也有皇后的耳目?
剛進宮時,我就讓紅袖小心過濾身邊的人了,但會不會仍有不乾淨的人留著?
我讓紅袖留意著,另一邊準備對付容妃,為香寶報仇。
我和香寶未必有什麼感情,但我明白,她是為我而死,所以這個仇我不能不報。
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最信任的人,紅袖,竟然是她背叛了我。
果然是心思細密又沉穩的人,瞞了這麼久我仍沒有發現。
我本想給容妃設套,引她入局,讓她自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興師問罪,最後我反將一軍,以受害者姿態壓她一籌。
不料紅袖臨陣倒戈,直到步入冷宮的那一刻,我仍然不敢相信。
這後宮之中,我所信任的人只有她,被親信之人背叛,原來是這種滋味。
我苦笑著,在冷宮之中倒也樂得一番清靜。
這個時候,誰要弄死我都是輕而易舉了吧。
只有祝悠偶爾來看我,看我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他的表情又古怪起來,但也像是鬆了一口氣。
他會給我帶來外界的消息,比如四嫂生了個兒子,四哥的生意如日中天,比如jú年的身體不太好,先生打算帶她南下……
jú年沒有寫信給我,只是托人送來了一個jú花枕,我抱著香香軟軟的枕頭,沒忍住眼淚,竟然在祝悠面前哭了起來。
他悵然一嘆,悄悄離開。
冷宮之中,只有我一個人,祝悠打點過後,宮娥宦官倒也不敢為難我,衣食都不至於短了。我只是閒來無事,常常到冷宮後的幽池畔坐著,聽說這幽池中葬著不少女屍,更有許多鬼怪傳說,從來沒有人敢靠近,我倒也不怕,一是不信,二是覺得得即便有,鬼也不如人可怕。
那夜我如往常一般,在幽池旁靜坐著,自製的魚竿架在一旁,等著願者上鉤,卻不料,等到了我這一生最大的劫數。
糙叢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僵了一下,回頭看去。
彼時明月蛟蛟,成片灑落下來,將來人的面容照得分毫畢現,俊秀的五官籠上了明月的清輝,如珠如玉,溫潤流光。
我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年輕男子一嚇,但見他服飾樸素,卻又不是宦官打扮,一時驚疑不定,猜不出他的身份。「你,你是什麼人!」
那人看上去二十開外,面容清雋,目光柔和,只是眼底卻似有淡淡清愁,明明是最寂寞的月色,卻還要照亮人間的黑暗。我驀地想起誌異佛經里的鬼狐精怪,是竹妖,還是花妖,或者是這池中碧鯉,吸收了日月精華,化成人形來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