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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秋風又起,文心齋外的樹,又該落了一地的葉,jú年執這掃帚,一下一下掃著,沙……沙……

    先生的聲音,清清冷冷的,不遠不近,一抬眼,便能看到文心齋外的風拂過他頰邊的發,勾起了一絲輕輕柔柔的旖旎……

    我恍惚睜開了眼睛,被納入一個寬厚的懷抱,回頭看到刺眼的明黃。

    我只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蕭府,一次是在大殿之上。第二次沒有看清他的臉,如今看來,他和當年並無差別。

    該來的總是要來,從最美的夢,到最殘酷的現實,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的距離。

    他是個偉岸的男子,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會有女子為他相思,而皇帝的身份讓更多的女人為他瘋狂,然而這種愛雖熱烈卻不再純粹。

    少女時代,我也曾對未來的夫婿抱有幻象,但如今,所有的幻象被蹂躪成一地的凌亂,我只當自己死了,但對鏡梳妝的時候,仍是忍不住一陣陣的噁心。

    我早該知道,容妃是坐不住的,原以為,只要我不行差踏錯,別人也不能奈我何。可我仍是錯了,原來這世上有一種罪,叫做「欲加之罪」。

    那日在御花園遇到了容妃,請安過後,她不依不饒的出口傷人,我靜靜聽著發現自己已不是祝悠所說的「小火藥桶」了,這樣的謾罵也能忍下來,我默默在心裡嘲笑自己。

    但香寶卻忍不住,輕輕的說了一句。

    我臉色一變,知道容妃等的就是這麼一句話,香寶雖然沒有反罵回去,也算不上頂嘴但是被容妃抓了就是過錯,豈會讓她輕易放過。當下被掌嘴三十。

    本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往日家中各房雖鬧,但也不至於傷及人命,而且各房長輩要著臉面,還不至於這麼光明正大地做些下做的事。偏生容妃難以以常理度之,或許她和初蕊是同一種人,四哥說,愚蠢之人,傷人傷己。

    香寶因為一句「伶牙俐齒」,被她硬生生拔去了所有的牙齒,割去了舌頭。

    我手腳冰涼,看著她一身的血。

    那天夜裡,香寶死了。

    我病了一場,給我請脈的依舊是祝悠。

    「你以為容妃是依靠什麼有恃無恐。」祝悠的指尖搭著我的脈,低聲說,「容妃姓藍,她的哥哥和郭雍一樣,有戰功在身。」

    我的心漸漸涼了。

    「得寵容易固寵難,你現在想要明哲保身已經不可能了。」

    我不喜歡祝悠,一直都是。

    四哥喜歡聰明人,因為和他們說話不費勁。

    我卻不喜歡,因為往往有一種被透視的不適感。更何況祝悠這個人,總是一次次地逼著我面對。

    我沒有退路了,沒有退路了……

    舅舅沒有得到期望中的尚書之位,他寫信託人送來,要我揣摩聖意,透露給他。

    我突然就疑惑了,怎麼自己小時候會崇拜他呢/

    從他決定送我進宮開始,我就不再拿他當自己的舅舅了。

    但是四哥說得對,我始終是姓蕭,不能枉顧家族利益。

    我生病期間,康明月也得了寵幸,長明宮幾乎被踏破門檻。皇上倚重康家,打壓蕭白兩家的傳言甚囂塵上。與此同時先生被外放為三省總督,明著是升了官級,但為何此時外放?

    我想不透。朝廷和後宮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宮斗從來都只是宮斗而已。

    但我能做的,就只有爭寵。

    我只需要在皇帝面前晃一眼,便能輕易勾起他的綺念。聽有人說,華婕妤艷得濃烈,艷得哀傷,我暗自心驚,只怕被皇帝看出自己的心思。

    他卻說,正是喜歡我這樣的矛盾。

    我聽人說起皇后,聽說當年她也是這樣一個艷麗明媚的女子,有著胡人女子的奔放和熱情,被年輕的王爺從馬上獵下,從此入了宮門,在不見笑顏。

    我看過皇后看皇帝的眼神,那是根根燃燒過後剩下的灰燼,哀莫大於心死。我們都是一樣的可憐人,但我勝在沒有愛上這個無心之人。

    可是她畢竟愛過,我卻連愛也不曾有過,到底誰更可憐呢?

    對先生的感情,如今想來,不過是少女時代青澀的萌動,更多的是被忽視的不甘。

    我想我已經漸入佳境了,開始了適應了後宮的生活。

    宮外的一切漸漸離我而去,我的世界只剩下宮牆內這片陰鬱的天空。

    皇后當年難產,太子瞻先天不足,性情懦弱,為皇帝不喜,宮中除了個太子瞻,便只有幾位公主,成氣候的只有玉寧公主一人,但她到底是個女子。這時候誰先誕下皇子,便大有可為。

    我和康明月頻頻受寵,但一直沒有懷孕,我也曾懷疑過是被人下了藥請祝悠過來仔細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我一直懷疑是皇后所為,雖然她對皇帝死了心,但兒子呢?她不可能不為太子設想,一旦有其他皇子降世,那太子瞻很有可能被廢。他表面上裝的如何淡薄,但為了自己的兒子,一個母親可以善良,也可以惡毒。

    |網友 葬錵﹎釹孓﹎ 手打,轉載請註明|

    雲都卷 第二十一章 得成比目何辭死

    帶兩人從思過崖下來,已經月明星稀時分了。

    「jú年,你先回小還居,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見掌門師尊。」

    沈jú年聽了他的話往小還居走,卻見他仍然跟在自己身後,於是停下腳步說:「我認得路,你不用送了。」

    李群挑挑眉,微笑道:「我不是送你,只是順路。」

    是的,順路。

    他住的地方與小還居不過數十步距離,沈jú年甚至懷疑,崖下的清風吹送,他夜裡還能聽到他的夢囈----假如她會的話。

    清央師叔的安排真是別有居心吧。

    沈jú年不得不說清央師叔雖然未必是壞人,但絕對不是什么正經人。

    掌門的三大弟子,大弟子清約莊重,沉穩可靠,更難得的是性情溫和,彬彬有禮,總是讓人如沐春風,門中上下,無人對他微詞。

    二弟子早年被逐出師門,知道的人少,但沈jú年明白,他是個粗漢子,老實人一個,全然不像其他幾位師兄弟飄然若仙。

    而三弟子,聰明有餘卻失之輕佻,凡是他看著順眼的,沒有一個能逃的過他的作弄整治。這人性情古怪,讓人又愛又恨,雖不像大弟子那般待人和善,卻不知為何,反而讓部分人對他死心塌地的信任。

    比如李群,甚至是沈jú年。

    他對人的好,只有事後才體會的到,雖然當時可能會被他氣的抓狂,但時過境遷,想起那位師叔(伯),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微笑。

    天寶因為和水鏡師姐住在一起,沈jú年獨自過了一夜,第二天天才微亮,他便被隔壁的開門聲吵醒了,玉飾迅速起身,換回門中道服,又稍微梳洗了一番,推門出去的時候便看到李群背對著他,臨淵遠眺,負手而立,晨霧未散,柔和的晨曦落在他的眉梢鬢角,染上一層溫和的光暈。衣袂翻飛,兩袖生風,藍是天,白是雲,沈jú年心想,只有審言,才能穿出這藍白二色的出塵卓然之意(清央師叔淚了……)

    聽到沈jú年的開門聲,李群頓了頓,便轉過身走到她身邊。「我本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可還是吵醒你了。」

    兩人之間自然地隔著半臂距離,不遠不近,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兩人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氣息所致。

    「我也習慣了早起。」沈jú年回他一笑。

    這時門中弟子也陸陸續續起身了,不多時,遠遠傳來悠悠的晨鐘聲,伴著朝陽冉冉升起。

    李群領著沈jú年往膳堂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少弟子見了他都是怔了一下,然後才興奮地問一聲「師叔好」。沈jú年自然也發現了,不少女弟子對著李群是滿面紅霞。

    青春真是好啊……

    沈jú年不勝唏噓。

    還未到膳堂,便聽到水鏡師姐的大嗓門。「阿寶今天想吃什麼啊?」

    「大嬸做什麼都好吃!阿寶什麼都想吃!」阿寶同樣大聲的回答。

    水鏡師姐聽到他這番話樂呵呵的笑起來,沈jú年加快了腳步,一邊笑一邊想:誰把天寶教的這麼油嘴滑舌了?

    沈jú年剛一進門,便看到水鏡身邊跳上跳下的天寶。幾個月不見,這孩子變像春筍一樣拔高了起來,水鏡師姐素來喜愛小孩,又有一手好廚藝,天寶有她的照顧,自然長的又高又壯。

    「天寶!」沈jú年笑著喊了一聲,還在蹦躂的天寶丸子頓了一下,扭過臉來,粉嫩的臉上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盯著沈jú年看了半響,這才大叫著撲了上來,沈jú年背著丸子一撲,一時沒蹲穩向後倒去,被隨後趕來的李群伸手接住。

    於是便成了李群抱著他,她抱著天寶一家團圓的和樂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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