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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眼因流多淚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飽經憂患而愈益溫暖。

    經霜更聞幽香,說的大概就是jú年了。

    冬去春來,眼看著春天又要過去了,沈jú年的心也慢慢地死了。

    外間有人說,四少爺來了,沈jú年眼皮一跳,多少次了,她還是忍不住期待,期待他給她帶來好消息。但是每一次都落空了。

    「四少爺。」沈jú年站起來,對他點了點頭。「七小姐不在。」

    「我是來找你的。」蕭錦琪在一旁坐下。

    沈jú年心頭一跳,瞪圓了眼睛看向蕭錦琪。

    蕭錦琪有些怕了她這樣的眼神,或者說,怕看到她得知消息後的失望。當時他本是給她一個虛無的希望,讓她吊著一口氣活下去,等她緩過來了,自己也就明白了。但這樣一次復一次地讓她失望,他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

    如果郭大路還活著,確實應該來蕭府找她,但他沒有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沈jú年心裡也明白,只是卻不肯讓自己死心。

    「婉茹下個月要嫁到山東去了,我會去送嫁,你要不要也去山東看看,或許換個環境,人也好一些。」

    沈jú年知道,四少爺是個淡漠的人,對旁人從來不假辭色,那一日,他為什麼會出現,她不明白,但後來,他對自己確實挺好,而他手背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一直提醒著自己,不能忘了他的恩情。

    可她實在無以為報……

    沈jú年淡淡笑了笑,「四少爺,謝謝您。jú年已經好多了,其實您當日說那些話,不過是想給jú年一些求生意志,到如今四個多月,jú年自己也想明白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jú年會好好活著的,多謝四少爺掛心了。」

    蕭錦琪怔了怔,凝視了她許久,幾乎要把她看透了。

    這一番話,親近而疏遠,原來,她心裡記著他的好,卻從未真正把他放心裡去。兩個人的距離,始終有著這一桌之隔。

    蕭錦琪眼神一冷,心裡有許多的不痛快,但性子淡漠慣了,也不允許他發泄出來,只是擱在桌上的手一緊,手背上那道疤痕頓時猙獰了起來。

    氣氛很尷尬,兩個人都不說話。

    這時,外面適時傳來蕭娉婷的聲音,「四哥,你來了怎麼不說一聲?」

    蕭娉婷笑眯眯地閃身進來,身後跟著瑞娘,「瑞娘,你還不快把jú年抓走,就她還沒有做新衣服!」

    那是婉茹出嫁那天要穿的,沈jú年被稱了一句小姐,自然也是要做兩件像樣的。

    沈jú年鬆了口氣,又有些無奈地被瑞娘抓走了。

    第二十六章 小露崢嶸

    更新時間2010-1-18 12:51:44 字數:3732

    見沈jú年出了門去,蕭娉婷才收起笑容,轉過頭看蕭錦琪。「四哥,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大高興?」

    也就只有他們兄妹連心,看得出他冷淡中壓抑的怒火。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蕭娉婷坐下,喝了口茶,苦澀得讓她皺起眉頭,另外倒了涼水。「jú年說了什麼話讓你不高興了?」

    見蕭錦琪不語,蕭娉婷便知自己猜對了七八分。能讓四哥情緒波動的,也就只有沈jú年了。

    jú年對誰都笑呵呵的,但她心裡有堵牆,牆裡牆外,分得清晰著呢!

    她蕭娉婷是牆裡的自己人,她四哥還在牆外徘徊。

    蕭娉婷不厚道地笑著。

    「你就不該跟jú年說郭大路還活著。jú年是個死心眼的,她逼自己抱著這個希望,也就會一直等到郭大路回來娶她。郭大路一個鄉下人,自然是比不上我四哥了,但jú年她就喜歡那樣的,你又有什麼辦法?」蕭娉婷頓了頓,隔了桌子,身子傾向蕭錦琪,「四哥,你下個月可要去山東了,一去一回兩個多月,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要不要帶上jú年?」

    說到這裡,蕭錦琪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蕭娉婷怔了怔,「你說了?」

    蕭錦琪不語。

    「她拒絕了?」

    答案昭然若揭。

    蕭娉婷眨了眨眼,嘴角慢慢漾起一絲笑容。

    「四哥,你的手段在哪裡呢?」蕭娉婷慢條斯理地說,「其實,jú年想要的不多,她只是想當一個人的妻,偏偏這個,你不能給她。」

    蕭錦琪眼神一沉,轉頭看向蕭娉婷,「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蕭娉婷笑了笑,「四哥,你不是非她不可,卻是志在必得。平生第一次有了不想放手的人,你那時會去追她,現在更不會放棄。只不過,你到底也是籠子裡的人,給不了jú年要的東西,也不能為她枉顧一些規矩。四哥,我同情你。」

    蕭錦琪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蕭娉婷笑眯眯地吃著糖,喃喃自語。

    「不如,讓我推你一把?」

    她心裡一直有一根軟刺,若不除了,終是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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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娘將沈jú年領到了地方,便有人相識的嬤嬤拉了她出去敘舊,沈jú年一人正在屋裡,立刻便有人圍了上來幫她量尺寸。

    外間還有三四個丫頭在嚼舌根,不知是沈jú年耳力太好,還是她們根本沒有壓低聲音,那對話竟一字字鑽進耳中,分外清晰。

    「你們府上什麼時候多了個沈小姐?」問話的想必是錦衣坊的丫頭。

    「呵,什麼沈小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仗著七小姐疼她就當自己是主子了!」

    「聽說七小姐難伺候著,怎麼就對她另眼相待了?」

    「說是對七小姐有救命之恩,可人也不是她救的,她貪什麼功呢你說!」言語中滿是不屑。

    「是啊,她貪什麼功,二奶奶沒話說嗎?」

    「我們二奶奶能容人,反正府上養的閒人多了,不差這一兩個!」

    「呵呵……玉珠妹妹,聽你口氣沖的,怕是妒恨她入了四少爺的眼,怕她搶了你的位子吧!」

    「呸,瞧我不撕爛你這嘴!人家清高著,二奶奶保媒她都不屑,能給我們四少爺做妾?」

    「我也沒說做妾啊,我說做的大丫鬟,怎麼你就往哪方面想去了?怕是你心裡想著四少爺吧!」那人嘻嘻笑道。

    「你這個壞丫頭!」玉珠恨恨啐了她一口,「她又沒賣身契,當什麼丫鬟!要不是可憐她死了全家,誰收容她!」

    「是安州那邊的事吧,鬧得挺大的,不是說還有人活著嗎?」

    「遇上流寇還能有活命的?肯定都死光啦!說什麼等到人就走,沒準兒就是知道等不到了才賴著不走!真是掃把星,全家死光,就剩她一個!」

    沈jú年一顆心仿佛墜入了冰窟,手腳冰涼,直到一旁的嬤嬤推了她一下,她才驚醒過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院子的。

    那些話,心裡猜到,跟親耳聽到,感覺終究是不一樣的。

    沈jú年腦中紛亂,那玉珠的話一字字像冰刺一般扎入骨髓,讓她疼得渾身發抖。兩世孤獨,難道真的是她命硬,不單自己落得孤身終老,甚至連親人也不得善終?

    心臟上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得喘不過氣,沈jú年雙手直抖,踉蹌了兩步,跌坐在庭中石凳上,一手捂著心口,另一手緊緊抓住桌角,臉色發白,直冒冷汗,渾然未覺有人向這邊走來。

    「喲,這不是沈小姐嗎?」

    一雙粉色繡花鞋映入眼帘,聽聲音,正是之前在繡房說話的玉珠。

    沈jú年一陣暈眩,說不出話來,只知道左右無人,只有這個玉珠在喋喋不休。

    玉珠自然知道,這個沈jú年是個好捏的軟柿子,方才在繡房外那番話就是說給她聽的,也好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廉恥,現在看到她這模樣,顯然是被氣著了。她滿腹怨氣,正愁沒地方發呢!

    沈jú年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只看到玉珠一張艷色的嘴一張一合,那些惡毒的話一句句鑽入耳中,她聽不分明她在說什麼,只聽到一個個的「死」字,感覺到怒火一點點在心中升騰。

    沈jú年緩緩站了起來,玉珠一怔,不由自主退了半步,只覺沈jú年似乎變了一個人,竟讓她有了一絲壓迫感。

    「你有父母兄弟嗎?」

    「什、什麼?」玉珠再退一步。

    「你有家人朋友嗎?」

    玉珠驚愕地看著沈jú年的眼睛,那雙即便在悲痛中仍是微笑的眼睛,此時卻覆滿寒霜。

    「若是有,你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雙手指節發白,青筋浮現,「咒人父母,反報自身,難道你不懂嗎!」沈jú年痛苦地閉上眼,苦苦壓抑著揚手的衝動,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早已讓玉珠驚恐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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