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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蕭府請的西席也是有名的大儒,但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講課便難免的有些枯燥乏味。

    如今上課的便是二房的三個和三房的兩個。大房的孩子都已經成年了,六房的孩子才兩歲。

    二房的錦琪行四,十六歲了。五小姐蕭婉茹十四。三房的除了蕭錦年和蕭娉婷同歲,還有一個六小姐略大一些,今年十一歲,名喚如月。

    蕭家的小姐在學堂只有早上一個時辰的課,目的是識字,看得些詩詞女誡也就夠了,四書五經之類的,只有男孩子才要學。

    平日裡,七小姐是最胡鬧的,能夠安安靜靜睡覺,先生就大呼萬幸了,不時興致突來弄一幅潑墨,大家可就遭殃了。然而今日卻奇了怪了,七小姐非但沒睡覺,還認認真真聽起課來了。咬著筆頭,糾結著小眉頭盯著書本上的字,一副恨不得把筆吞進肚子的模樣,讓其他人都看直了眼睛。

    先生心裡琢磨著,莫不是拜了佛顯了靈,混世魔王被佛祖點化了?

    沈jú年候在文心齋外,看著枯黃的葉子落了一地,感慨著秋去冬來,今年的第一場雪,也快到了吧。從角落裡找了掃帚出來,沈jú年趁著無事把庭院掃了,一邊聽著先生念經,一邊借著秋風掃落葉,倒也別有一番意境。

    沈jú年來到這裡,只跟著哥哥上過幾天課,知道這裡的文字和她在家鄉使用的並沒有差別,甚至連詩詞經典也相差不多,只是這何朝何代,哪年哪月卻是模糊莫辨。莫不是真如紅樓夢那樣,其實哪朝哪代又有什麼不同,都是那個社會罷了。

    沈jú年正感慨著,忽然聽到文心齋內傳來一聲慘叫,接著便是乒桌球乓的打砸聲,中間還夾雜著姑娘們的驚呼還有男孩子的嬉笑聲。

    沈jú年暗叫一聲不妙,急忙放下掃帚跑進屋,這一進屋,立時怔了。

    只見老先生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哎喲哎喲叫個不停,旁邊一隻繡花鞋瞧著眼熟,沈jú年痛苦地發現,那正是她今天早上給七小姐穿上的……

    七小姐蕭娉婷仰著小臉站在書桌上,眼睛往下一掃,哼了一聲,冷冷道:「敢罵我,你活得不耐煩了!」

    「你你你你……」老先生顫巍巍地指著蕭娉婷,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反了,反了……」沈jú年忙上前扶起他,不住說好話安撫他。

    「老不死……」蕭娉婷嘀咕了一句,提著裙子從桌子上跳了下來,發現自己的兇器還在牆角那兒,便對沈jú年努了努嘴,「喂,把鞋子給我拿來!」

    沈jú年低眉順目說了聲是,趕緊把鞋子找來給她穿上,心想,這次自己要倒霉了。

    很快二奶奶便領了人來。這事也不算新鮮,蕭娉婷已經打跑四個先生了,這個先生才來沒多久,以往蕭娉婷是搗蛋了些,但動手打先生,這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老先生氣得手直抖,只怕二奶奶不給他個交代,他就把自己交代在那兒了!

    昨兒個三奶奶在老太太面前不陰不陽了說了些話,明著捧七小姐,實際上卻是拐著彎子罵人,蕭錦年臉上的傷還沒好呢,這裡又出了一岔子,二奶奶覺得,全府的人加起來都沒有一個蕭娉婷難搞。

    「娉婷,給我跪下!」二奶奶一聲厲喝,蕭娉婷也不禁瑟了瑟脖子,不甘不願地跪了下來。

    二奶奶鳳眼掃過場中諸人,最後落在年紀最大的蕭錦琪身上。「錦琪,你來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蕭錦琪年十六,是所有人里年紀最大,也最成熟的那個,為人性情淡漠,便是出了這樣的事,他也是波瀾不驚。「先生讓七妹背功課,七妹背不出。先生罰她出去外面抄寫十遍,七妹邊走邊罵,先生便開口責備她幾句,於是七妹動手打先生。」

    蕭錦琪敘述得也算客觀,旁邊諸人都沒有異議。

    「娉婷,你可有話說!」二奶奶哼了一聲。

    「有!」蕭娉婷眼珠子一轉,「四哥說錯了!」

    蕭錦琪微微一怔,又聽蕭娉婷說,「我沒動手,我動的腳!」說著還搖頭晃腦,很是得意的模樣。

    老先生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交代在那兒。

    二奶奶太陽穴一陣抽痛。阿彌陀佛老天爺啊,誰來收拾收拾這個小怪物!哪家閨女像她這樣的!「娉婷,你還不知錯!」

    「我知錯了。」蕭娉婷眨了眨眼,周圍人又是一怔,她知錯了?蕭娉婷一本正經道,「先生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我雖然沒動手,但還是動腳了,所以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只動口,不動手動腳。」

    蕭娉婷心想,吐口水淹死他!

    二奶奶眼前一黑,差點把自己也給交代了。

    「你你你……你去給先生賠禮道歉!」

    老先生顫巍巍地擺擺手,「別,老夫受不起!」老先生瞧明白了,這七小姐,徹頭徹尾是個魔星轉世,不行了,他也要告老還鄉了。

    老先生要走,二奶奶也攔不住,回頭一看,蕭娉婷還跪在那兒笑眯眯,二奶奶一陣氣急,胸口劇烈起伏,眼角瞥到站在一旁沈jú年,厲聲道:「jú年,你是怎麼看著七小姐的,她前天才打了八少爺,今天又打了先生,你不會攔著她嗎!」

    沈jú年急忙跪下,「奴婢知錯。」

    「知錯,知錯有什麼用!」

    「娘……」蕭娉婷軟軟喊了一聲,二奶奶低頭看見她笑得甜甜的小臉,心裡驀地軟了一下,冷哼一聲,「知道求饒了?」

    「娘,你別把氣撒在jú年身上,女兒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罰就罰我好了!」蕭娉婷拍拍胸膛,義薄雲天。她老早就想試試這種感覺了,果然不賴,她覺得自己真偉大。

    沈jú年垂著腦袋,苦笑……

    果然,二奶奶剛剛心軟,被她這話一氣,差點站不穩,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指著蕭娉婷,「你這丫頭,要把你娘給活活氣死了!」

    蕭娉婷扮了個鬼臉。

    「你給我跪在這裡,不准吃飯!jú年,你跪在外面,什麼時候小姐真心誠意認錯了,你什麼時候起來!」

    沈jú年道了聲是,起身便向外走去。

    二奶奶帶著人離開了,留了個丫鬟在文心齋監視著。沈jú年心想,要真等七小姐真心誠意認錯,那只怕她得跪一輩子了。

    這時還未過午,二奶奶是不準備讓蕭娉婷吃午飯了。各房的早飯午飯一般都是在各自房裡吃,只有晚飯才會聚到一起。但是蕭娉婷不同,老太太吃飯,總是要想起她的。果然,過不多時,便有丫鬟來帶走蕭娉婷了。

    一片落葉緩緩落到她跟前,沈jú年怔怔看著出神。她終於明白電視裡那些丫頭的無奈了。主子們要做什麼事,他們又哪裡攔得住?攔住了,得罪了主子,是一頓打,攔不住出了事,也是一頓罰。唉……原來沒做過僕人,到底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沈jú年默默跪著,自己想著事情,膝蓋早已麻了,這天氣也奇怪,太陽大,風也大,沈jú年覺得又熱又冷,莫名地有些難受。地上的沙子被風吹進了眼裡,沈jú年皺了皺眉,眼睛直眨,眼淚涌了出來,她忍不住抬手去擦。

    「你在哭?」一個清冷的聲音冷不防在頭頂響起,沈jú年一驚,抬起頭看向來人,揉得有些發紅的眼睛還泛著淚光,沙子已經被淚水沖了出來。

    蕭錦琪居高臨下看著她,聲音里有一絲嘲諷,「你覺得委屈?」

    沈jú年心想,她只是沙子進了眼睛,不是在哭……但是駁回主子的話,似乎也不太好。於是便沉默著不回話。

    蕭錦琪手上拿著幾本書,先生已經被趕走了,本有的午課也取消了,他來文心齋只是拿兩本想看的書,卻看到蕭娉婷的那個丫鬟還傻乎乎跪在院子裡揉眼睛。

    主子犯錯,奴才代為受罰,這本是常事,特別是七小姐身邊的丫鬟,看到她掉眼淚,蕭錦琪覺得很荒謬。

    好像是叫jú年吧,明明是溫順恭敬的態度,卻給人一種不卑不亢的感覺,明明是個奴婢,卻似乎少了點奴婢應有的卑躬屈膝,偏偏她的態度又讓人挑不出毛病。這丫鬟,跟了蕭娉婷,肯定少不了吃幾頓苦頭。

    「你起來吧。」蕭錦琪冷冷說道。「二奶奶早把你忘了。」

    「回四少爺話……」沈jú年斟酌著語句,「二奶奶說,要跪到七小姐真心誠意認錯。」

    蕭錦琪冷笑一聲,「那你可要跪到下輩子了!」說罷拂袖而去,不再理她。

    沈jú年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但是跪了太久,膝蓋早麻了,一時沒站穩,又摔了下去。

    沈jú年嘆了口氣,坐在地上揉著膝蓋,活血化瘀吧。

    蕭錦琪在迴廊上看到這一幕,輕哼一聲,態度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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