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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36:50 作者: 隨宇而安
沈jú年摸了摸鐲子,上面還有老母親的體溫。知道是她的一番心意,沈jú年也不再推辭,讓她圖個安心。
吃過午飯,娘兒倆又說了一番話,沈姥這才去見二奶奶,趁著天還沒黑,便離開了蕭府。
二奶奶品著茶,茶香氤氳,一雙鳳眼打量著垂手而立的沈jú年。
方才聽下人說,送別時,沈姥老淚縱橫,倒是這沈jú年不斷在安慰老母親,一點兒也不像初次離家的孩子。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還真是不假。
「你,都會做些什麼?」二奶奶慢條斯理問道。
「回二奶奶話,燒火煮飯,端茶送水,都能做一些。」
聽沈jú年這麼一說,二奶奶唇角一勾。好丫頭,改口得倒是挺快,要是還叫她「雲姨」,她還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
二奶奶倒是有點想把她留在身邊調教,但身邊也不缺人,而且兩個大丫頭做事都得她的心,多一個少一個倒也沒什麼要緊。而七小姐那邊,似乎還少個人伺候。
「這樣吧,你今晚上收拾收拾,以後就伺候七小姐吧。我們七小姐是個活閻王,你以後做事,可要小心些!」
那七小姐房裡不知趕走了多少人,看這丫頭能不能留住,能留住多久再說吧。
沈jú年福了福身,見二奶奶沒有話吩咐了,便隨大丫頭秀蓮下去。
二奶奶身邊兩個紅人兼能人。一個是娘家帶來的秀蓮,一個是蕭府的碧蓮,秀蓮溫婉,碧蓮潑辣,但兩個都是厲害角色。這種事,不消打聽,單看兩人在二奶奶面前的態度,便可以看出來。
秀蓮給沈jú年說了蕭府的規矩,哪些個地方不能去,哪些個人不能惹,哪些個事不能做,沈jú年聽了,一一記下。
見她態度恭謹,秀蓮又指點了兩句。「七小姐,是二奶奶親生的小姐,性子可比男孩還強,那院子裡多少個丫頭都被趕了出來,你剛去,她必然是要試試你這個人,若能忍過一兩個月,後面便輕鬆許多了。」
沈jú年心裡稱奇。這大戶人家的小姐,沒有一個不是溫良恭儉,知書達理的,怎麼這個七小姐兇悍成這樣?
沈jú年聽了幾句,知道七小姐今年才十歲,模樣是挑尖的,人也頂聰明,撒嬌耍寶,整人玩鬧,無一不精,是老太太和二奶奶的心頭寶,整一個喜怒無常的小魔星,府上的人對她是又愛又恨又怕,教不來打不得,讓人只有搖頭嘆氣的份。
沈jú年聽人這麼說,心裡對這七小姐不禁存了幾分好奇心。
她這次早已預備了在蕭府留下,因此衣服都帶來了,其實也不過是三兩件換洗的衣物,一個小包裹便收拾妥當了。秀蓮又領了她去七小姐的院子,因為七小姐隨了老太太去萬佛寺,這會兒還沒有回來,院子裡便只有一個老嬤嬤,聽秀蓮喚她瑞娘。
沈jú年跟在秀蓮身後,邊走邊記著路,還要聽著秀蓮交代的規矩。
蕭府的占地面積極大,共有七房人,更不說上百個下人了。除了那些貼身伺候的丫鬟和主子們住的一個院子,其他干粗活的奴婢僕人都統一住在一個院子裡,靠近廚房馬廄那邊。
出了二奶奶屋,沒走幾步路便見一扇漆綠的小門,過了小門又見迴廊,正對著迴廊的是一方荷花池,花期早過,池子裡只剩殘葉,卻還有不少金魚游來游去,極是搶眼。
迴廊七折八繞,不時有丫鬟僕人路過,都停下對秀蓮點頭問安。這一段路走了好一會兒,無數假山迴廊之後,才到得一座小院子,一個老嬤嬤正坐在院裡編著什麼。
「這是jú年,以後便是伺候七小姐的了,你把規矩跟她說說,說不清楚,以後犯了錯惹了事,你也逃不了干係!」秀蓮撂下句狠話,便匆匆離開了。
這種事本不用她親為,但因為是七小姐的事,這才放在心上。
瑞娘也有四十多歲了,性子倒是不錯,否則也留不下來了。反反覆覆地把七小姐的喜惡說了六七遍,聽得沈jú年倒背如流,她才戰戰兢兢地離開。
蕭娉婷雖然是蕭府的小祖宗,又有親生母親掌管著內府財政,吃穿用度卻和其他小姐沒有兩用。也是二奶奶明面上做得公正周到,不讓旁人有說閒話的機會。蕭娉婷這院裡同其他院裡一樣,除了辱母瑞娘,便是四個教引嬤嬤,還有五六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鬟,貼身伺候的是兩個二等丫鬟,原先一人被打罵了出去,另一個伺候著去了萬佛寺,此刻都不在這裡。也正是少了個人,二奶奶見著沈jú年大方知事,便派了她來這屋裡。
蕭府是金陵的大戶人家,一個小姐的院子便比她老家大上許多。到十二歲,她還和爹娘睡一間房,只中間一道帘子拉開。家境非清貧二字可以形容,多少次揭不開鍋,只能喝水充飢,非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想離開那個溫暖的家。
來到這個世界十二年了,從驚慌失措到隨遇而安,不知不覺融入了這個世界,沈jú年至今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不治身亡,怎麼會睜開眼睛,便成了個呱呱墜地的嬰兒。這段人生是撿來的,沈jú年有時候想,窮也不要緊,有愛她的家人,有健康的身體,她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從貧農家的女兒,到大宅門裡的婢女,既來之則安之,她的人生,便是四字真言----隨遇而安。
第二章 小魔星
更新時間2010-1-5 16:26:07 字數:3985
其實沈jú年要做的事並不多,按瑞娘說的,就是每日清晨伺候小姐起床、梳洗,送小姐上學堂,伺候小姐筆墨、針線,伺候小姐吃飯,伺候小姐午睡,伺候晚膳,服侍小姐就寢……
簡言之,就是從清晨到晚上,貼身服侍小姐。
若是像五小姐那樣溫婉的人,這倒不是一件難事,關鍵是七小姐蕭娉婷,是個你讓她往東她偏往西的小魔星。清晨,有起床氣,叫不動。讓她寫字,她畫畫,讓她畫畫,她畫王八,讓她刺繡,她拿著剪刀搗亂,讓她午睡,她到院子裡和哥哥們胡鬧,到了晚上,不折騰到深夜又不肯上床……
瑞娘跟沈jú年偷偷抱怨。其實她也不是話多之人,更何況在這深宅大院中,更是要少聽少說,只是不知為何,沈jú年那淡淡的氣息,讓她忍不住就打開了話匣子。
七小姐是瑞娘奶大的,對這老人家還算留點面子,其他的婢女到她跟前,只能認栽認罰。七小姐不是他們管得了的,但管不住,出了事,二奶奶捨不得打七小姐,受罰的便只有身邊的下人了。也因此,其他房裡一般都是一個辱母、兩個貼身掌管釵釧盥沐的丫鬟伺候著,只有七小姐房裡,來來去去的,總也湊不齊這個數。
沈jú年在老太太回來之前,把蕭府的規矩都熟悉了一遍,因為以後沒少要往廚房跑,便也和廚房的師傅混了個臉熟。當廚子的,都是半個屠夫,一說心狠手辣,一說心廣體胖,廚子鄭老頭對沈jú年倒是熱乎著,聽洗碗的林媽說,沈jú年和鄭老頭的孫女有三四分相像。沈jú年對這老人也有幾分好感,便叫了聲「鄭爺爺」,兩個人都高興。
這麼過了八九天,沈jú年跟這裡的下人都熟悉得差不多了,蕭府走了一遭,把路都記熟了,對主子們的情況也略有所聞。
蕭府老太太基本上是不管事了,所有事情都是二奶奶在管。大爺死得早,大房是個沒主見的人,三房的人卻不是省油的燈,排行第四第五的都是已經出了閣的姑娘,嫁得遠,一年也難得回來一趟。六爺走的仕途,今年剛中了進士,七爺跟著二爺,在柜上做事。這七房,除了六爺和七爺,其餘都是老太太所出。而出了六爺七爺,其餘房裡也都已開枝散葉,真無愧家大業大四個字。
沈jú年對這錯綜複雜的關係也感到一絲頭疼,當中厲害關係,也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沈jú年心裡只想著把七小姐伺候好,這地方,不說不錯,不做不錯,最好就是當個聾子、瞎子才保險。
老太太回來前兩天,府里上上下下又開始忙碌起來,沈jú年也不免有一絲緊張,對這傳說中的七小姐,心裡也難說是期待多一些,還是害怕多一些。
這一日,沈jú年正在房裡灑掃,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笑聲,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清脆動聽。
「娘說給我找了個新丫鬟,在哪裡在哪裡?」人未到聲先到,沈jú年停下手中活計,轉身朝外看去。
不像別人家的小姐那樣碎步小小,那小姑娘是蹦躂著進來的,細細軟軟的烏黑髮絲紮成了兩個小丸子垂在腦後,細碎的劉海齊齊留到眉際,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著,黑眼珠子便像是熟透的葡萄,粉嫩的臉蛋上,微笑時便綻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煞是調皮可愛。
這孩子,便像是畫裡走出來的,只怕觀音菩薩身邊的善財、龍女都沒有這麼標緻的模樣,難怪老太太疼她入了心坎。
七小姐一下子站到椅子上,又跳到桌子上,居高臨下打量著沈jú年,沈jú年微笑著仰望她,接受她的「檢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