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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04:18 作者: 藿香菇
寧莞低下頭,看見牢里的那張臉不禁一愣,「師父」兩個字險些脫口而出。
這個淒悽苦苦,抖著手聲音發顫的不是別人,正是晏商陸。
現下還是年輕的時候,唇邊光溜溜的不見須髯,最多不過十七八的年歲。
只是處境悽慘,看起來有些狼狽。
寧莞默然,難怪她師父說和周曄青有過一段過命的交情,現下可不是性命攸關嗎。
當著旁人的面,寧莞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暫時以這兩人身體不行為藉口,叫守牢的人給周曄青和晏商陸另換了一處乾淨的地方,之後便匆匆離去。
見到了晏商陸,寧莞有些恍惚,晚間在六層看星星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
華霜序倒是難得見她這樣,問了一句,「是叫什麼擾了心神?」
寧莞猶豫了一瞬,開口道:「有一位舊日好友,被誤當作朝廷中人關押在地牢里,我有些擔心,師父,有沒什麼辦法……」
她欲言又止,華霜序仰倒在躺椅上,「半月谷起勢不過幾年,朝廷將這裡當作山匪寇賊意圖清剿,但半月谷是無意與朝廷作對的,這次扣押指揮使,不過是想藉此撈些好處,不會動他們。少則十五日,至多一月,就會放他們離開,你若實在擔心大可私下照看一些。」
有了這番話,寧莞稍是安心,特意從五夫人那兒攬了地牢的活兒,每日都要抽空過去一趟,順便叫溫素做些燒雞滷肉之類的放在藥箱子裡帶去,給她正是青少年長身體的可憐師父好好補一補。
晏商陸捏著雞腿,感動得痛哭流涕,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哽咽道:「這位姐姐,你真是個好人,我實在無以為報,你看以身相許,入贅上門兒成不成?」
寧莞:「……吃你的吧。」她師父年輕時候似乎比後來還要不靠譜些。
被無情地拒絕,晏商陸失落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著,「天天給我送好吃的,我還以為……唉,原來不是中意我嗎?」
寧莞:「……」呵呵。
寧莞送完東西就走了,晏商陸唉聲嘆氣,看向狼吞虎咽將吃食毀屍滅跡的周指揮使,「老周啊,我有點兒難過。」
周指揮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涯何處無芳草,小兄弟,你還年輕,要想開些。」
晏商陸咬了一口雞腿,長嘆一聲,「人生何其艱難啊。」
周指揮使:「……」你們這些搞異術的,是不是都這樣多愁善感?
周曄青等被關了一個月,半月谷終於與朝廷說和,確定了他們江湖門派的身份,去掉了烏合之眾的名頭,又有華霜序與谷主進言,幾人完好無損地走出了地牢。
他們離開時,寧莞並不好上前相送,只能和華霜序站在摘星閣頂層,遠目相送,揮了揮手,也不知道他們看見了沒有。
此事終於了結,寧莞又全心沉浸到學習之中。
因為要看觀星,她便日夜作息顛倒,每天晚上抬頭看星河,看得是頭暈腦漲,兩眼發昏。
轉眼過去兩年,星命之術寧莞也算走進了正門。
至於相術方面,華霜序道自己只是略有涉獵,但即便如此,也勝過天下不少人。
再有就是新藥的研製,五夫人是醫術好手,她與師翡翡鑽研的方向不同,江湖醫者對研製藥毒更為精通,有她的幫忙,雖然藥物的創新仍是極其艱難,寧莞也還是有不小的進展。
下午聽五夫人高談闊論,晚上聽師父說星河道星命,讓寧莞頗有感慨。
大晉前中期確實異才能者輩出,也難怪後人說這段時間耗光了幾百年天地間累聚的人才靈氣,以至於到了後面連一個像樣的本事人都沒有,撐不出場面,終究頹頹衰落。
日子不緊不慢過著,這是寧莞到半月谷來的第六個年頭,春末夏初的涼爽好天裡,谷中格外安寂,似風雨欲來。
寧莞在溪邊洗乾淨了挖藥草的小鋤頭,凝了凝神,轉頭去廚房給師父華霜序熬藥。
華霜序病了,病得很嚴重。
三年前出門遭人算計受了重傷,傷及心肺,傷勢又拖得久,哪怕當時救回了一條命,還是落下了不少隱患。
寧莞將熬好的藥送到房間裡,就聽她呼吸急促,喉間像是堵著痰一般呼呼地響。
寧莞忙用銀針幫她疏通,待平緩下來,方才給她餵藥。
華霜序不張嘴,只看著她,斷斷續續道:「不、不用費這個力氣,早死了還好些。」
寧莞垂了垂眼,溫聲道:「您用幾口,好歹喉中舒服些。」
華霜序神色平淡,對這些並不在意,擺了擺手,說道:「你出去吧。」
她一向固執,不樂意做的事情誰也勸不得,寧莞無奈又擔憂,卻也沒旁的法子,只得擱下藥碗,退出房門去。
當日晚上,寧莞獨自一人盤膝坐在六層的小榻上,對著書籍研究星象命理。
晚風有著微微涼意,她下榻取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風罩在身上,剛剛套好長長的系帶,就聽見谷中心處傳來一陣喧鬧吼叫,那處燈火大亮,隱有刀光劍影。
寧莞扶著欄杆,驚訝又詫異。
子時已過,都這個時辰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寧莞心中疑惑,但摘星閣很少參與谷中諸事,她搖搖頭也沒有多想,只是那方實在吵鬧得厲害,叫她沒辦法全神貫注推演,乾脆就下樓到藥房裡去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