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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04:18 作者: 藿香菇
    門前垂柳,青青一樹,師老爺子側立在旁,白髮如雪,身形乾瘦,烏色的袍子並不貼身,灌了一襟涼風。

    寧莞駐足,「阿正?」

    師老爺子聞聲上前,「師姐。」

    他眉間凝有愁郁,歷經歲月風霜雨雪滿布皺紋的面容,在這一刻愈顯滄桑。

    她二師弟這般年歲富貴安寧,兒孫繞膝,能叫他這樣愁眉苦臉的,無非便是為著那個久病纏身的大外曾孫。

    寧莞一開始就有醫治魏黎成的打算,是為依附夷安長公主讓衛夫人及衛三母女投鼠忌器,現在又有了師正這一層關係在,好歹也算個長輩,於情於理也該走一趟。

    是以止住他吞吞吐吐的話聲,直接道:「直接帶我去長公主府吧,病症如何,你路上與我細說。」

    師老爺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重重哎了一聲,連連點頭,「好好好。」

    長公主府與將軍府離得不遠,以馬車代步,不過一盞茶的路程。

    夷安長公主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妹,她的府邸是所有公主府里最奢華最富麗的一處。

    寧莞跟在師老爺子身邊,白底藍面兒的繡鞋落步在鋪合整齊的澄磚上寂然無聲,入目彩檻雕楹,四處花樹綿延,冷香幽幽可飄數里。

    真真是個好地方,等她以後有錢了,也這樣造!

    寧莞大概盤算自己得奮鬥多少年,隔著畫樓湖榭的朱紅長廊上,身穿青綾長袍的男子側眼轉眸,無意間瞥見紅牆夾道間藤蘿掩映下的人影,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莞表妹?她怎麼會到這裡來?

    「長庭兄?你發什麼呆?莫不是被長公主府的景色迷了眼?給魏公子的東西送到了,咱們快走吧,你剛才不還急著說嫂子在樓外樓等著一起用午飯嗎,這會兒又愣著耽擱什麼?」

    楚長庭胡亂應了兩聲,腳下卻沒有動作,仍是皺眉遠望著那處身影。

    友人好奇,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扶樑柱,往外半探出身子。

    待看清所謂何人,眉梢含著幾分輕蔑,「嘖,那不是你們府上的那位被趕出去的表小姐嗎?這才多久,就搭上長公主了,真是挨風緝縫,多有門路啊。」

    友人似笑非笑道:「果然是個能豁得出去,成日蠅營狗苟的,這樣的境況愣是能找得條路出來,佩服!佩服!」

    楚長庭聞言擰緊了眉頭,微沉了沉臉,挪了挪步子準備過去,卻又想起溫言夏還在樓外樓等著他。

    若去的晚了,她必定生惱。

    到底還是昔日的白月光,現今的妻子分量重些,思量須臾還是拉下友人搭擱在肩頭的手,轉了個身,「算了,管她做什麼,咱們走吧。」

    寧莞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在渣表哥楚長庭那裡露了個面兒,她正聽著師正絮絮說起自己外曾孫的病症。

    「頭一回發現不對是在長興九年,那天正好是黎成的十歲生辰,正用著長壽麵呢,一筷子還沒咽入嘴,突然就從椅子上栽了下去,神志昏迷渾身痙攣。」

    「自那次醒來後,便身虛無力,氣短體乏,五臟六腑時有陣痛,根本下不得床落不得地,至今已有十年未踏出過府門了。」

    師正語聲沉悶,「皇家太醫,江湖名手都來瞧過,有說是中了蠱毒,有說是中了魘術,還有不著調的說是厲鬼纏身的,倒騰來倒騰去,也還是沒能理出個究竟。」

    寧莞聽得蹙眉,「現下吃的什麼藥?」

    「不敢胡亂餵什麼,只日日參湯補藥,養著身子勉強續命。」

    兩人說話間,轉眼便到了一周植翠竹的幽靜庭院,身穿褐衣長褂的婆子看見師正,忙側身推門。

    一路無人阻攔,檐下侍女打起厚重的氈簾,裡間攜裹著苦澀藥味兒的熱氣撲面而來,嗆得寧莞喉間發癢。

    夷安長公主聽見動靜,忙轉過屏風,拭去額角熱汗,「外祖父,姑……寧大夫。」

    不同於昨日的盛裝凌人,今日她只穿了一身簡單的交襟長裙,因得屋裡悶熱,襟口都叫汗水濕透了。

    師正問道:「黎成可醒著?」

    「這幾日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我剛與他灌了些參湯。」夷安長公主撩起屏風後的霧青色紗帳,動作輕而緩的,生怕帶起風來。

    屋裡門窗緊閉,各處封嚴,地上鋪絨毯,樑上懸輕紗。

    侍女倒茶,手裡的杯盞都是木質的,小心翼翼唯恐弄出聲響來。

    寧莞不動聲色左右看了兩眼,在師正的輕喚聲下近前去,斂裙坐在床邊。

    躺在重重團花錦繡被褥里的年輕人,雙眼閉合著,眉心緊皺,面頰蒼白了無血色,在病痛折磨下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寧莞給他把了把脈,又俯下身去,輕掀起錦被,拉開雪色裡衣。

    膚有血斑,心口發紫。

    思量間纖纖細指點落在脖頸右側,魏黎成像是被凍著了一般,身子微顫,重如千鈞的眼帘掀開一條細細的縫兒,寧莞安撫般輕笑了笑,收回手起身,取水兌了兩滴回春露。

    將碗遞給屋內侍女,「餵給他喝了。」

    侍女不敢應承,眼含詢問看向夷安長公主,見她點頭方才幾人一道上前,半扶起人,捻勺餵水。

    剛餵了小半碗,床上便生了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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