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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5:04:18 作者: 藿香菇
這般大的陣仗,小太子再不敢多言,萎靡頹敗了好幾日,終是徹底地將那說起來古里古怪的事情掩藏不語。
只是光陰流轉,年歲漸長,有時想起這一樁奇事卻還是不免晃神。
殿前燭火明亮,暈了一室的暖光。
王內侍躬身奉茶,淑妃側立在旁與愣神的年輕帝王輕搖絹扇,眼覷著桌上已經泛黃的畫像,抿嘴含酸,「這是哪家姑娘,叫陛下如此心心念念的,不若明兒個請進宮來?」
男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若真能將人請進宮來,也是你的本事,行了,無事便退下吧。」
淑妃臉色微變,曲身離開。
王內侍上前輕聲問道:「陛下,這畫……」
年輕帝王靠在椅背,皺眉嗯了一聲,將那塊碧玉佩系在畫軸,「收起來吧。」
王內侍卷好畫,腳步輕緩,走至殿門前隱隱聽見身後有一聲輕嘆。上首的皇帝端著茶,神思恍惚,無奈搖頭。
究竟是南柯一夢,還是年少奇遇,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
暗雲散盡,天色清明。
芸枝站在台階上打了哈欠,往廚房熬粥做飯。
寧莞給寧暖穿好衣裳,姐妹二人雙雙去了院中,昨晚一場大雨將繁枝綠葉上的塵土沖刷了個乾淨,入目青幽幽的,顏色清亮得緊。
「長姐。」寧沛蹲在牆角樹下撿小石子,扭過頭來沖她傻笑。
寧莞彎彎唇,心下卻想著寧沛的病。
師翡翡專攻婦科,其他方面並不算多突出,但師家家學淵源,醫館裡滿是批註的醫書她也都一一看了,鑽研許久。
治是肯定能治的,只是現在手中錢財不足,很多藥材沒辦法弄到,這事兒還得往後推。
「小姐?發什麼呆呢,吃飯了。」
寧莞聞聲進屋,碗中清粥半是水,碟中饅頭粗得硌喉嚨。
她表情有一瞬間扭曲,說起來跟著師父吃香喝辣,已經好久沒吃過這麼……樸素的早餐了。
草草用完早飯,芸枝坐在院子裡洗衣裳,寧莞則是琢磨著出門去,簡單綰了綰頭髮,剛走到中堂就聽見大門處砰的一聲響。
郁蘭莘是被衛國公府的三小姐衛蒔硬拉到十四巷來的。
她踩著凳子從馬車下來,根根蔥白的手指繞著長鞭,視線從圍觀眾人身上緩緩掃過,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問衛蒔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衛蒔悠悠閒閒地捻了粒酸梅子丟進嘴裡,笑回道:「寧莞不是叫楚二夫人攆出侯府了?聽人說她暫住在這兒,好歹有幾分交情,順道過來瞧瞧唄。」
郁蘭莘瞥了眼撞門的小廝,輕嗤一聲,這哪裡是過來瞧瞧,分明是故意找麻煩來的。
衛蒔和寧莞有嫌隙她是知道的,痛打落水狗,上趕著羞辱人都是衛三小姐一貫的作風。
「你這是私闖,當心人告到官府去。」郁蘭莘提了一句。
衛蒔不以為意,「她倒是去告啊,我看她能告出個什麼花樣來。」
郁蘭莘還是興致缺缺,眼中隱含了兩分不認同,她們是世家高官門府里的小姐,又不是市井無賴,這樣親自過來找事自降身價不說,費時又費力,還不如雇幾個人上門來折騰。
衛蒔哪裡會不知曉她在想什麼,眼珠子一轉,撇嘴輕笑,提起一件事來,「你剛從莊子裡回來,還不知道寧莞為什麼會突然被趕出來吧。」
郁蘭莘還真不知道,問道:「她又做什麼了?」
衛蒔陡然拔高聲音,「你可不曉得她多不要臉呢,往宣平侯跟前自薦枕席,脫衣解帶,楚二夫人臊得臉都沒了,哪裡還容得下她。」
說完她便偷偷覷郁蘭莘的臉色,果不其然那張慵懶的芙蓉面霎時冷沉了下來。
郁蘭莘是郁太師之孫,宮中郁貴妃的親侄女兒,郁大小姐被千嬌百寵著長大,個性張揚似火囂張跋扈,耍得一手好鞭法。府里下人但凡有不長眼的惹了她不順心,一頓鞭子抽過去,嘖嘖,就沒有不脫層皮的。
郁蘭莘喜歡宣平侯楚郢不是什麼秘密,不久前給宣平侯送荷包被拒,正是惱火的時候,寧莞這事兒恰恰好觸她霉頭。
因為衛蒔的一句話,不止郁蘭莘心頭冒火,圍觀的人群驚詫之後也是議論紛紛。
「我就說呢,新搬進去的看著也不像是窮苦人,好好的客棧不住,怎麼到咱們十四巷來,沒曾想裡頭還有這樣的事兒。」
「大宅後院裡的齷蹉事兒還真不少。」
衛蒔聽著周遭的說話聲略是得意,小廝們已經將宅院的大門撞開,寧莞循聲到了門口。
正主兒出來了,外頭安靜了一瞬,都不約而同抬眼看去。
青白色的長裙,竹葉繡帶,長發半綰,並無簪飾,乾乾淨淨的,清新秀雅得很。
郁蘭莘一見她,目光如刀,衛蒔笑吟吟的也不說話。
木門是硬生生從外面撞破的,門栓斷裂,門軸也不堪重負,寧莞皺眉看向外面。
鈿車轎馬旁站著的兩人虹裳錦裙,鈿瓔累累,端的是光彩照人,在這一片皆是短褐粗布的人群里格外扎眼。
寧莞都認得,一個是太師府郁蘭莘,一個是衛國公府的三姑娘衛蒔。
原主和郁蘭莘沒有過多交集,跟衛蒔倒是仇怨頗深,沒了宣平侯府在頭頂上罩著,這怕是故意找茬看笑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