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陳慶東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之後，看到鍾永明正在走廊里小聲打著電話，便走了過去。

    鍾永明這時也打完了電話，一扭頭正好看見了陳慶東，便連忙迎了過來，笑著說道：「陳科長，睡醒了？剛才王書記還打電話過來問你睡醒了沒有。」

    陳慶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這幾天沒有睡好，中午又喝了點酒，沒想到一下子就睡到了現在，真是不好意思了。」

    鍾永明笑道：「反正下午也沒有什麼事，多睡一會養養精神。」

    陳慶東問道：「其他人呢？」

    鍾永明道：「他們都被接走了，這會估計已經開始上場了。張局長他們出去的時候本來想跟你匯報一聲呢，但又想讓你好好休息休息，就沒有打擾你，讓我幫他們說一聲。」

    陳慶東明白鍾永明的意思，除了他之外，督察組的其他人員都是各個市直單位的，這些單位在下面縣裡都有腳，就算不是直接領導關係，也肯定有業務指導關係，平時縣裡的這些人想要請上面的領導吃飯都找不到機會呢，這一次自然不會錯過。

    另外，這一次他們到南武縣來調查礦難問題，情況比較複雜，或許縣領導還專門給這些對應單位的負責人作了要求，讓他們一定做好督察組人員的接待工作呢！

    鍾永明或許是怕陳慶東誤會，又補充了一句：「市里來了這麼多領導，各科局的人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跟領導們加深加深感情。」

    陳慶東並不是拘泥的人，笑道：「這個我理解。」然後又開玩笑道：「鍾主任，你怎麼沒有出去瀟灑瀟灑，莫不是王書記讓你做我的定點接待了？」

    鍾永明倒也爽直，哈哈笑道：「王科長英明！」

    陳慶東笑了笑，問道：「闞縣長今天回來的事，沒問題吧？」

    鍾永明道：「沒問題，明天上午九點的會議，絕對誤不了。」又道：「陳科長，今天晚上王書記還有個接待，就不能親自過來陪你了，讓我替他向你道個歉，並囑咐我一定把你陪好。」

    陳慶東道：「王書記太客氣了，縣裡的工作那麼多，怎麼好意思老是讓王書記陪著呢？」

    「感謝王科長理解啊！」鍾永明道，「王科長，已經六點半了，咱們要不然先吃去吃飯？」

    陳慶東道：「睡了一下午，這一會還真的沒有胃口。要不然這樣吧，鍾書記，咱們兩個出去走一走吧，如果餓了，咱們就在路邊隨便找個地方吃點，不去酒店了，也不叫其他人了，要不然人多了，老是得端著，也不舒服。」

    鍾永明道：「陳科長，我一看你就是個性情中人啊！如今在機關單位工作，還能保持真性情的人十分難得啊！好，陳科長，我聽你的，咱們隨便出去走走。」

    兩個人便從招待所走了出來，到街上隨便閒逛。

    南武縣已經進入了一天之中最為熱鬧的時候，馬路上人流不息，路兩邊擺賣了各種各樣的攤點，主要就是賣小吃的，也有擺攤賣一些衣服、百貨之類的東西。

    這樣的景象看起來雖然很熱鬧，但由於這條馬路本來就不算太寬，也沒有做人車分流的的護欄，所以這些攤點算是直接擺到了馬路邊上，再加上圍觀購買的人，直接就占去了這條馬路將近三分之一的寬度，導致馬上顯得十分擁擠，塞車的情況很嚴重！

    另外，陳慶東近距離接觸之後，環境問題也就顯得更加糟糕了，兩邊的垃圾到處都是，污水橫流，簡直是不堪入目！

    而且，這些擺攤的人就待在這些垃圾堆旁邊，有一些賣麻辣燙的，旁邊那些串好的蔬菜上面爬滿了蒼蠅，老闆只是隨手用蒼蠅拍子揮一下驅趕蒼蠅，然後又去忙別的了，這些蒼蠅不知道會在這些蔬菜上留下多少細菌！

    看到這番景象，陳慶東不由得又皺了皺眉頭。

    鍾永明也敏銳的感覺到了陳慶東對這一切不太滿意，便說道：「我們縣裡的環境確實是差了點，縣裡也整治了好幾次了，但卻始終都沒有什麼好的效果，整治之後能撐那麼幾天，但是過不多久就又恢復原樣了。」

    陳慶東其實很想針對這種情況給鍾永明提幾點重點整治的意見，但是他畢竟不是鍾永明的領導，也算不上是他的朋友，如果說了這樣的話，就好像是打著市長的名號來狐假虎威一樣，可能會給鍾永明留下一種越俎代庖的感覺，那就是好心幹了壞事了。

    因此，陳慶東還是決定不做這種「好事」了，反而替鍾永明開解道：「縣城的環境問題是個普遍性的問題，尤其是這些流動攤點的治理，更是讓各地政府都十分頭疼！不治理這些攤點吧，環境衛生就要遭到損害，而且道路擁擠的問題也無法解決，甚至還有可能會出現食品安全問題。如果治理這些攤點吧，擺這些攤點的大都是下崗職工，或者就是沒有其他謀生技能的人，這麼一整治，就好像是政府要砸了要他們的飯碗一樣，城管也因此背上了黑鍋，簡直是成為了欺壓老百姓的代名詞，這可真是兩難啊！」

    鍾永明嘆道：「陳科長，你這說的可真是太在點子上了！我們繼軍縣長剛履新的時候，就曾經想過大力整治這些流動攤點，好好搞一搞城市的環境衛生。當時，繼軍縣長也是下了大力氣的，他親自擔任了這個整治流動攤點領導小組的組長，從全縣各單位抽掉了精兵強將，還從社會上招聘了一大批城管人員，轟轟烈烈的搞了一次行動。剛開始的時候，效果非常好，這些流動攤點不見了，環境衛生立馬就好了起了，交通擁堵的現象也消失了，老百姓們也很滿意，形勢不是一片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說到這兒，鍾永明卻又話題一轉，接著說道：「但就在繼軍縣長準備向市里匯報這個成果的時候，我們縣裡出事了！那些被整治掉的攤販們集中了起來，到縣政府門口上訪，要求縣政府給他們一個飯碗。繼軍縣長是個性子剛強的人，他可不吃這一套，就讓公安局的人強行清場，還逮捕了幾個領頭鬧事的人。不過，這件事卻沒有就這麼了了，那些攤販找不到其他的謀生辦法，就只好又去擺攤，城管人員便又強行執法，打砸那些攤販的東西，結果引發了一次群體xingshi件，很多人受傷，索性沒有出現人命問題！繼軍書記也因此被記了一個大過！」

    「唉，經過了這件事之後，王書記他們是看清楚了，想要治理這些流動攤點絕對不能一拍腦子就硬來，也不能用這種強硬的手段來對付他們，要不然只能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因為這些擺攤的老闆都是靠這為生的，這就是他們的飯碗，如果砸了他們的飯碗，他們不拼命才怪了！之後，王書記他們研究之後，決定還是暫時先緩一緩這個問題，而是先要把我們縣裡的經濟發展起來，多引進一些企業，也就能多提供一些工作崗位，如果大家都有了工作崗位，那麼擺攤的人自然就少了，這個問題也就容易解決了！為此，王書記這兩年也加大了招商引資力度，也起到了不錯的成績。但是外面卻還有一些風言風語，說王書記引進了一些化工類企業是在損害我們縣的環境和子孫後代的利益。對於說這些風涼話的人，我只能說他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王書記這麼做，其實完全就是為了我們縣的經濟發展啊！現在國家不是也提倡『先污染、後治理』嗎，想要把經濟快速發展起來，用幾十年的時間走完西方國家幾百年時間走過的路，不付出一點代價，又怎麼可能呢？陳科長，你說是不是？」

    鍾永明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堆，陳慶東也從中提取出來了好幾個重要的信息。

    第一，他解釋了他們縣流動攤點問題沒有得到治理的原因，還給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些這些攤點是這些攤販們的飯碗，你要砸他們的飯碗，他們就要跟你拼命！另外，鍾永明還給出了一個治理這種問題的辦法，那就是把南武的經濟發展起來，多引進一些企業，給老百姓們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到時候大家都有工作了，也就沒有擺攤的了！

    對於這一點，陳慶東只能報以訕笑。他本來認為鍾永明是個很聰明的人呢，但是現在看來，自己似乎還是有些高估了鍾永明了，或者說，鍾永明的聰明真是有點過了頭了！

    發柳林縣的經濟發展起來，多提供一些工作崗位自然是對的，但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徹底治理好流動攤點的問題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就算是縣裡的經濟發展的再好，提供的工作崗位再多，也肯定會有一些老百姓得不到這樣的工作崗位而只能出來擺攤謀生。

    比如香港發展的這麼好了，不還是有那麼多擺攤的？

    所以，陳慶東認為，鍾永明這麼說的原因，估計就是為了在最後為王端航引進那些高污染性的化工企業做解釋吧！

    如果鍾永明直接坦誠的說這個問題，那麼陳慶東倒也能夠理解，這本來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王端航不就是為了GDP，不就是為了政績嘛，這是很正常的，也是大家都明白的。但是鍾永明偏偏用這個法子來說，好像王端航引進這些企業是為了全縣的發展，是為了全縣的老百姓著想一樣，而且更可惡的是，他想讓自己陳慶東相信自己這番話，這讓陳慶東感到十分不高興！

    這樣一來，好像他在鍾永明心中，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一樣！

    第二，鍾永明跟縣長闞繼軍的關係不太好，他故意在自己面前說了闞繼軍治理流動攤販失敗的事，還借用王端航來說闞繼軍這麼做就是拍腦子決定的，不說這是在詆毀闞繼軍吧，也算是往闞繼軍身上潑污水。之後，他又用王端航的做法反襯闞繼軍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也是再繼續往闞繼軍身上潑污水。

    當然了，陳慶東也很清楚，鍾永明給自己說這些的目的，當然不是只想讓自己聽一聽，而是希望能夠通過自己這個橋樑，把這些話傳到谷傳軍的耳朵里吧！

    不過，在理解了這些信息之後，陳慶東對鍾永明的印象大打折扣，他也是不會把這些信息傳達給谷傳軍的，鍾永明這也算是聰明過頭反被誤了。

    因此，陳慶東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是」或者「不是」，也沒有給出什麼實質性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