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8章 老謀深算

    褚明遠沒有說他跟谷傳軍之間到底有什麼特殊的關係，而是又接著說了一句讓陳慶東更為動心的話：「慶東，這次的事如果你能做好的話，谷市長也會讓你進入我們這個圈子的。雖然谷市長現在的情況有些尷尬，但是谷市長絕對不是池中之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陳慶東認真的說道：「我明白，褚部長，也請您放心，我絕對會做好你們交給我的任何工作！」

    褚明遠輕輕點了點頭，道：「慶東，我相信你，要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說這麼多的。我再給你更詳細的說一說這次的情況吧。據我和谷市長的分析，這一次的事件很有可能是吳遠之在背後一手導演的，他的目的就是想挑起谷市長和衛書記的鬥爭，他好當那個獲利的漁翁。」

    褚明遠又接著說道：「吳遠之應該是知道了我和谷市長的關係，也知道了咱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當然了，他也知道衛書記和谷市長之間的關係很緊張，所以他想通過這件事來給衛書記和谷市長之間再燒一把火，讓他們兩個的關係更加白熱化。」

    「吳遠之的計劃應該是這樣的，他在龍潤熱力公司這件事上先拋出來跟谷市長不一樣的候選人，然後又利用谷市長想要推薦唐瑞山，尤其是想要維護自己面子的想法，他故意指示安志濤向你遞張明亮的黑材料，吳遠之認為，谷市長為了讓唐瑞山成為龍潤熱力公司的總經理，肯定會拿張明亮違法違紀的事做文章，而咱們三個之間又有這種關係，所以安志濤把材料交到你手裡，你應該會向我匯報，然後再通過我把這份材料送到副市長手裡。這樣一來，通過這麼幾次層層的傳遞，吳遠之就既把自己隱藏的很深，又達到了目的。」

    陳慶東聽了有些疑惑，不禁問道：「褚部長，其中有一點我覺得有些好奇。」

    褚明遠道：「你說。」

    陳慶東便道：「你記得你剛才說過，張明亮並不是衛書記推薦的人選，而是吳遠之推薦的人選，那麼吳遠之現在故意讓安志濤遞張明亮的黑材料，怎麼能達到挑撥衛書記和谷市長的目的呢？按說，吳遠之推薦的人問題這麼嚴重，既涉黑，又開賭場、吸毒什麼的，這麼大一個人渣，吳遠之就不怕自己受到牽連嗎？」

    褚明遠微微一笑，說道：「慶東，市裡的官場鬥爭要比你想像的複雜許多啊！你提出的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吳遠之這個計劃的精華所在！你看看這份舉報材料中列舉的張明亮的問題，涉黑、吸毒、開設賭場，呵呵，張明亮是不是真的犯了這些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谷市長真的按照這幾個罪名要調查張明亮，就犯了衛書記的大忌，他們兩個也肯定會撕破臉！但如果谷市長不調查張明亮的這個情況，那麼他就很難讓唐瑞山當上龍潤熱力公司的總經理。當初開市委常委會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谷市長是提名了唐瑞山的，如果最後唐瑞山沒能當上這個總經理，那麼谷市長的面子和威信肯定都很受影響！吳遠之現在賭的就是谷市長這一次會不會為了形勢而選擇不要面子，委曲求全！總之，吳遠之在這件事中設了一個很高明的套，不管谷市長怎麼選擇，最後都會受到一些影響，只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聽完，陳慶東也感嘆道：「吳遠之的這個計劃確實狠毒啊，簡直就像是一條毒蛇！」

    然後陳慶東又問道：「不過，為什麼谷市長按照這幾個罪名調查張明亮，就會犯了衛書記的大忌？」

    褚明遠道：「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我就先簡單的給你說一件事吧，去年夏天，咱們市里出了一個大醜聞。兩個高中女生在一家KTV被強制吸毒，並且遭到多名男子性侵，最終死在了KTV里。這件事出了之後，市委選擇了封鎖消息，因為在參與吸毒和性侵這兩個女孩子的男子中，有一個特殊身份的人，這個人就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于振奇的兒子。這兩個女學生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是其中一個女學生有個哥哥在省人大工作，是一個副處級幹部。事情出了之後，這個女孩的哥哥就找到了咱們衛書記要求調查這件事，他還威脅衛書記，如果市委不給受害者家庭一個答覆，他就會把這件事向省里主要領導匯報，並會向省內外媒體曝光，讓所有人都知道龍灣市官匪勾結，黑道橫行，蛇鼠一窩！」

    陳慶東聽了十分震驚，去年市里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看來市委封鎖消息的力度真的是十分強，而且那個受害女學生的哥哥後來肯定也沒有把這件事捅出來。

    褚明遠又接著說道：「那個受害者的哥哥後來也因為各種原因吧，最終選擇了妥協，這件事也算是這樣被衛書記強行壓了下來，並且強力封鎖了消息，知道這件事的人非常少！那個時候，谷市長還沒有調到咱們龍灣來，這件事肯定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這一次，如果谷市長想要調查張明亮涉黑、吸毒等事，你覺得衛書記會怎麼想？他會認為谷市長只是就事論事的調查張明亮嗎？不可能！而且，一旦谷市長真的這麼調查了張明亮，那麼他得罪的人就不是一個衛書記了，而是所有當時為了封鎖這個消息而做了工作的人，這些人可都是咱們市的核心人物啊！所以說，如果谷市長這次進了吳遠之的圈套，那谷市長就相當於是得罪了咱們市核心領導圈的所有人，他以後也就完全沒有可能繼續在龍灣待得下去了！」

    「就算是谷市長不以這兩個罪名來調查張明亮，但是只要谷市長開始調查張明亮，吳遠之就可以通過其他人把這些消息放出來，說谷市長認為張明亮涉黑，吸毒，準備以張明亮為藉口，好好的整頓龍灣的社會環境了！另外，他可能還會通過一些途徑，讓別人知道，你曾經收集過張明亮涉黑、販毒的證據，然後他再把你和我，我和谷市長的關係放放風，那麼這件事你覺得還能解釋清楚嗎？肯定沒法解釋啊，只能是越描越黑！這樣一來，谷市長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陷入了非常尷尬的境地！這就是吳遠之的厲害之處啊！」

    了解了這些信息之後，陳慶東總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來，之前的所有疑惑也全都一掃而光！

    陳慶東也深刻的感受到了市里官場鬥爭的複雜性，同時也深刻的感受到了市委副書記吳遠之的老謀深算和毒辣手腕！

    從此，陳慶東在腦海中深深的留下了吳遠之的這個印象！

    褚明遠問道：「慶東，你現在明白這件事的情況了吧？」

    陳慶東點點頭，道：「是，褚部長，我完全明白了！」然後又問道：「褚部長，你準備讓我做什麼？」

    褚明遠道：「慶東，我要你繼續跟安志濤聯繫，看看他還有什麼後招，咱們要了解清楚他們的手段，才能做出更合適的應對。」

    陳慶東道：「好，我懂了。」

    褚明遠又道：「另外，慶東，這件事還需要你承擔一些責任。」

    陳慶東道：「褚部長你說。」

    褚明遠沉吟了一下，說道：「谷市長的意思是，他這次不準備調查張明亮。而且他也放棄推薦唐瑞山，同時他也希望張明亮能當上龍潤熱力公司的總經理。不過，谷市長說過了的話當然不能再收回來，而是希望你來做這件事。」

    「我該怎麼做？」

    「你是這次組織考察工作的具體操作人，在寫考察報告的時候，你把張明亮寫的好一些，把唐瑞山則寫的差一點，甚至不妨給唐瑞山身上加一些不太嚴重的污點，具體怎麼寫，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陳慶東點了點頭，他已經很清楚褚明遠，或者說是谷傳軍的意思。

    對於谷傳軍不去調查張明亮這一點，陳慶東是能想得到的，畢竟情況的複雜性已經擺在了這兒，相信任何一個理智的人恐怕都不會為了一個龍潤熱力公司總經理的職位，而把自己陷入到這麼複雜的境地中去。哪怕為此丟些面子，損失一些威信，那也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結果了！

    但是，話雖然是這麼說，面子和威信這些外在的東西對一些普通人來說可能是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一個市長來說，這意味的東西可就多了！

    尤其是谷傳軍如今在實力的處境非常尷尬，威信不足，有令不行，聽他話的人本來就沒有多少。現在，谷傳軍如果在這件事上再損失一些面子和威信，那麼他以後說的話就更加沒有人聽了，他的工作也就更能開展了！

    因此，對於谷傳軍能拿出這種壯士斷腕的決定，陳慶東真的是非常佩服他！同時，陳慶東也相信此時的谷傳軍就是忍辱負重的韓信，就是臥薪嘗膽的勾踐，總有一天，他會把曾經失去的全部拿回來！

    這也更加堅定了陳慶東要進入谷傳軍這個圈子的決心！

    不過，對於谷傳軍反而要去支持張明亮，甚至還指示自己在考察報告中動手腳的事，還是有些出乎陳慶東的意料之外！

    通過這件事，陳慶東甚至聯想到了《左傳》中一個名篇《鄭伯克段於鄢》，大體意思講的是，春秋戰國時期，鄭莊公和胞弟共叔段爭奪皇位，鄭莊公為了除去共叔段，便故意放縱共叔段做壞事。後來，共叔段在這种放縱中越來越不自量力，反而認為鄭莊公沒有能力，太懦弱，不敢對他怎麼樣，於是便準備造反。這時候，鄭莊公才出兵鎮壓共叔段，一舉將其擊敗，並且最終殺了他。

    谷傳軍這一次反而推薦疑似問題很多的張明亮擔任龍潤熱力公司的總經理，跟《鄭伯克段於鄢》的某些東西是有些相通的啊！

    此外，陳慶東也知道褚明遠擔的責任還是挺重的，因為他作為這次對張明亮和褚明遠的組織考察具體負責人，如果在寫考察報告的時候，不能如實的寫考察情況，而是摻加了很多造造假的東西，那麼這件事一旦被嚴查，他就必要受到極大的責任！

    不過，如果不是自己要擔這麼大責任，而是只為谷傳軍做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的話，那麼谷傳軍作為高高在上的市長，又怎麼能把自己這個小蝦米看在眼裡呢？

    還是那句話，風險越大，收穫越大，這永遠都是成正比的！

    於是，陳慶東便認真的說道：「褚部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按照你的要求把事情做好。等考察材料寫好之後，我先交給你把關。」

    「嗯，那就這樣。」褚明遠道，「慶東，希望你能把握住這次機會。」

    「是，褚部長！」陳慶東應道，「褚部長，對於安志濤給我的這些舉報材料，我該怎麼做？」

    褚明遠淡淡一笑，說道：「你先把這些舉報材料找個安全隱蔽的地方放起來，咱們這一次是用不到這個材料了，但是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用得著的，是吧？」

    陳慶東也會意的笑道：「是，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