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司機

    第二周的周一早上，七點鐘不到，陳慶東就又坐著那輛環境非常差的公共汽車一路顛簸的來到了雙山鎮，走到鎮政府大院門口的時候，也已經快要八點鐘了。

    前天離開張檬家之後，他就去找了大哥陳紅兵，知道了孫瘸子已經服軟，而且還送來了十萬塊錢賠禮道歉。陳紅兵和鄭洪濤也一致同意盤掉小飯館，然後跟著他回雙山鎮開養殖場，這十萬塊錢雖然不夠，但也能派上一點用場，另外，他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陳慶東十分高興，本來還擔心不好勸說兩個哥哥，但是沒想到兩個哥哥的思想比自己想像的要開放的多，這麼快就答應了，而且還從那幾個地痞手裡拿到了十萬塊錢，這樣啟動資金就有了一部分了！

    接二連三的好事讓陳慶東不由得感嘆，或許這次老天是真的要幫自己把這件事做成功！

    想著這些事，陳慶東心情舒暢的走進了院子，看到一群五六個人站在院子裡抽著煙商量事情，陳慶東認得，其中一個穿著黑色體恤衫，扎著外腰的三十多歲男子正是分管計劃生育的副鎮長郭玉峰，其他的四五個人也都是計生辦的，另外一個皮膚黝黑，穿著白襯衣的就是計生辦主任薛廣超。

    看他們這幅架勢，應該是要下村抓人去了，只不過計生辦的人行動時間一般都在凌晨五六點鐘，這個時間，村民大都還在家，到了七點鐘以後一般都下地干農活去了，就堵不住人了。

    今天都快八點了，他們再行動，確實有點晚了。

    上一世的時候，陳慶東在計生辦工作過幾年，郭玉峰是他的領導，對他還算可以，只不過由於郭玉峰是魏海龍的心腹，而魏海龍對他很有看法，郭玉峰自然也不會重用他，但是大面上也並不故意讓陳慶東難看　，所以陳慶東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今天郭玉峰一副眉頭緊皺的樣子，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

    雖然郭玉峰等人現在都不認識陳慶東，但是陳慶東為了給他們留個好印象，還是走了過去。

    「郭鎮長。」陳慶東首先帶著笑容對郭玉峰說道，同時掏出了一盒精品南京，挨個給他們遞煙。

    郭玉峰接過來煙之後，問道：「你是……」

    「呵呵，我叫陳慶東，上周來報到過一次，魏書記還沒有給我具體安排工作。」陳慶東笑呵呵的自我介紹道。

    「哦，你就是陳慶東啊！」郭玉峰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陳慶東，笑道，「上周的黨政聯席會上，高鎮長提議把你安排到企業辦，已經通過了。」

    陳慶東聽了這個消息非常高興，分到了企業辦，那麼以後幫助哥哥辦養殖場就名正言順了，萬里長征算是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不過，還沒等陳慶東來得及說話，郭玉峰又緊接著問道：「慶東，你會不會開車？」

    陳慶東上大學的時候，就未雨綢繆，利用周末的時間考取了駕照，便說道：「有駕照，但是考完之後就沒怎麼摸過車，技術一般。」

    郭玉峰高興的說道：「那沒事！反正是下村，路上也沒幾輛車，小心開就行。慶東，雖然你不是計生辦的人，但是今天我暫時借你用一下。」

    計生辦主任薛廣超這時不由分說的補充道：「我們今天準備去吳莊抓人，開車的小李得了急性腸胃炎，現在還在掛吊瓶，別的人都不會開車，你來的正好！曹明，你帶著慶東去後院開車！」

    「嗯。」計生辦辦事員曹明對陳慶東說道，「慶東，車在這邊。」

    陳慶東知道鄉鎮的工作就是這樣，雖然各自都有自己明確的一攤活，但是互相借用的事情也非常頻繁，尤其是他這種新人，就更是一塊磚了，哪裡有用往哪搬！

    所以陳慶東雖然不怎麼願意跟著計生辦的人去跑這一趟，但是既然郭玉峰安排了，考慮到以後自己想要進步，雖然現行體制是任命制，但是如果有競爭上崗的機會，那這些同事的民主測評也就變得很重要，甚至會起到關鍵作用也說不定！

    考慮到跟這些未來的同事搞好關係反正是沒有什麼壞處，而且他也不好拒絕，便應道：「行，我去試試。」

    來到後院，曹明帶著陳慶東來到了一輛五成新的白色昌河CH1010型麵包車前，把一把車鑰匙扔給陳慶東，說道：「能行嗎？」

    陳慶東一邊用鑰匙打開車門，一邊說道：「差不多。」

    開車其實並不難，只要是曾經有過熟練開車經驗的人，哪怕幾年不開車，上車熟練一下也很容易就能上手，這道理就跟會騎自行車的人就算十幾年不騎自行車，給他一輛車子，上去蹬兩圈，也能很快上手一樣。

    陳慶東當年在駕校把技術學的很紮實，上車打著火以後，又回憶了一遍動作要領，就把車穩穩的開了出來。

    「你這技術可以啊！」坐在後面車廂里的曹明讚揚道。

    在鄉鎮上，副駕駛的位子才是留給領導的，其他人都只能坐在後排，因為鄉鎮的車輛也有限，而人數較多，每次坐車都可能會有很多人，領導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就不用跟下屬在後面擠了，這也是鄉鎮在車輛座位上跟大城市不同的一個特色，所以曹明便主動坐在了後排的車廂。

    「呵呵，只能算湊合吧。」陳慶東笑道。

    「唉，找個時間，我也得把駕照考了去。說不定，以後我也能買個車呢，呵呵。」曹明一副憧憬的語氣說道。

    這時候，陳慶東已經把麵包車開到了前院，郭玉峰、薛廣超等人紛紛上車，六七個男子擠上車之後，陳慶東感覺到麵包車好像明顯的下沉了一點。

    陳慶東看著眾人坐好之後，便發動了汽車，但是按照駕校教的技術，慢慢鬆開離合，然後輕踩剎車，車子卻像是在爬坡一樣根本就不動，陳慶東踩油門的腳使勁一用力，竟然直接把火給憋死了。

    陳慶東便有點尷尬，郭玉峰卻更鬱悶的說道：「咱們這輛破車，都快報廢了，只要坐的人一多就得出毛病，上回這個車壞在了滿野地里，我們幾個在那吹了一個多小時的夜風，才等來了修理工。過兩天，我一定再往上打報告，給咱們計生辦配輛新車！」

    薛廣超坐這輛車的次數最多，早就盼望著換輛新車了，聽到郭玉峰這樣說，立刻附和道：「是啊，郭鎮長，咱們計生辦一年收這麼多錢，隨便給咱們磨一點，也夠咱們買輛車了。上次去計生委開會，姚主任還說了，咱們柳林縣這麼多鄉鎮，也就咱們雙山現在還開這麼一輛破麵包，其他的鄉鎮大都換上了桑塔納，像城關鎮都開上了什麼進口牌子的越野車！姚主任也說了，只要鎮長給咱們買新車，計生委給咱們補貼一半。」

    郭玉峰點頭道：「回頭我就去找魏書記說說這事。」

    陳慶東這時候已經把麵包車成功發動，車屁股冒出一股黑煙，朝著外面駛去。

    聽著郭玉峰和薛廣超的對話，陳慶東在心裡想到，魏海龍也愣是霸道，向來各級政府的財政審批權都是行政一把手的，但是在雙山鎮，財政權卻被魏海龍這個黨委書記牢牢把控在手裡，像郭玉峰這個副鎮長，以及以薛廣超為代表的二級班子領導眼睛裡也只有魏海龍，沒有高坤。

    作為鎮長，高坤心裡的憋屈是可想而知。

    麵包車駛出集鎮之後，郭玉峰又說道：「曹明，吳莊是你包的村，具體什麼情況，你再給我詳細說一下。」

    曹明便說道：「郭鎮長，是這樣，這次去的是吳莊的吳滿福家，吳滿福頭胎是個閨女，第二胎又超生了一對雙胞胎閨女。他家窮的很，第二胎超生的錢都沒交上來。吳滿福也是想兒子想瘋了，有了三個閨女之後，現在他老婆又大了肚皮，據說現在已經五六個月了。他老婆懷孕之後就躲了出去，我聽說是去了東北什麼親戚家，今天早上我接到了別人舉報，他前兩天把他老婆接回來了，現在正在家裡呢。吳滿福雖然家裡窮，但是他卻是個死犟漢子，我怕直接去他家裡出事，就趕緊報告給了薛主任。」

    曹明只有初中學歷，有個表舅在縣衛生局上班，後來他舅舅托人給他安排了這個工作，但是曹明辦事能力一般，語言組織能力也很差，這番話說的囉里囉嗦，郭玉峰皺著眉頭也算是聽清楚了。

    郭玉峰還有問題想問，不過他不再問曹明，而是對薛廣超說道：「薛主任，你對這個吳滿福熟不熟？」

    薛廣超說話就簡單多了：「郭鎮，我知道這個吳滿福。上次他超生了第二胎，我們去他家收社會撫養費，他拿一把剔骨刀就差點鬧出事，今天這一趟恐怕也不容易。說白了，這人就是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賴。」

    郭玉峰就摸了摸太陽穴，家裡窮，又不怕鬧事，這種人向來是最難對付的，今天這一趟不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