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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6:08 作者: 福寶
    荷花把手輕輕的放在肚皮上,一邊來回的撫摸著,一邊滿足地道:「他還小呢,等再過幾個月就長起來了,那會兒就能摸到了。」

    「哦……」長生呆呆的應了,不錯眼珠兒的盯著荷花的手在她自己肚子上摸啊摸,然後很不滿意似地拿開荷花的手,學著她剛剛的語氣道:「你也別給按壞了。」

    荷花復又把手放回肚皮上,揚著下巴理直氣壯地道:「我哪兒按了,我摸摸,這是我娃子。」

    長生的兩隻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來回的蹭,羨慕的看了一會兒,方意識到自己似是被欺負了,趕緊也把手放上去,道:「我不按,我也摸摸,也是我娃子。」

    第四十一章...

    傻子長生要當爹了,村里人茶餘飯後又多了個聊天兒的話題。

    正經點兒的是說這傻子的孩子不知是不是也是傻子。有人說不會,長生爹娘除了命薄無福,活著的時候也都是好端端的尋常人,還有長生他爺爺,當年更是村里一等一的人物,憑白生出個傻子來就算是稀奇的了,總不能他老霍家自長生這輩兒起世世代代都傻下去吧。也有人說保不齊,即便生下來不是個傻子,只讓長生這傻爹一帶,沒準兒就變傻了,趕明兒傻爺兒倆一塊兒往大樹底下一坐,比著齊的發呆望天兒,也怪有意思的。

    不正經的是說別看人家長生成日裡呆呆傻傻的,晚上倒也知道往媳婦兒身上爬,還真讓他弄出個孩子來。又有人嬉笑說不定是誰往誰身上爬呢,長生傻是傻,那身板兒可一點不差,成日裡跟這麼個漢子睡一被窩兒,再臉皮兒薄的大閨女也得受不住撲上去。眾人聽了哈哈一笑,熱烈地討論起人家小夫妻的房事來。

    有時趕巧長生在旁邊走過,眾人便招呼著逗他:

    「長生,你媳婦兒咋樣了?有幾個月了?」

    「長生,幹嘛去啊?媳婦兒懷娃子了怎麼不在旁邊兒守著?」

    「長生,你媳婦兒懷的男娃女娃啊?」

    對於這些長生照例是沒聽到似的一概不理,但若是有人在他旁邊喊「長生,要當爹了啊?」他眼睛會忽然一亮,就好像是天外來音傳到他耳朵里把他敲醒了似的,也不看問話的人,只彎著嘴角自語道:「嗯,長生要當爹了。」

    只這麼簡單的一句卻讓村里人都驚詫得很,因長生自小兒在這村子長大,除了他認識的那麼幾個人,是從來不應人家的話的。傻子開口說話了,村里人全都新鮮得很,每日裡會有好多人或玩笑或好奇地沖長生喊:「長生,要當爹了啊?」

    於是,長生每天要對自己應上好多遍:「嗯,長生要當爹了。」

    另一邊,荷花有孕的消息,讓還沒從杏花一事上緩過勁兒來的李家終於見了光亮,一家上下都跟著高興。因知霍家山上那片地沒收得什麼,荷花爹還讓大寶扛了糧食過來,說是荷花肚子裡的也是他李家的血脈,怕他們養不起給餓死了。

    荷花知他爹的性子不覺什麼,只怕四奶奶聽了不高興。四奶奶倒也沒那麼心窄,近半年來更是比從前開朗了許多。可她心裡不介意,嘴上卻也沒饒人,只笑說一個村子住了這麼多年,誰是什麼樣的人還能不知道,你爹他就圖個嘴上痛快,我一個要抱重孫子的人了,不跟他一個抱孫子的小輩兒計較。

    至於荷花娘,那就更是歡喜了。因桃花嫁得遠,有孕之時她不方便時常在旁守著,如今荷花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住著,可是把她忙壞了,一日裡至少要往荷花家跑三趟,要麼是送個東西,要麼是叮囑句話,有時前腳才走,沒盞茶的功夫又回來了。

    這日她又想起個事兒來,來了荷花家問她有啥想吃的,說是家裡才賣了些糧食,她爹手裡攥了錢了,這會兒她只管說,不管酸甜苦辣她爹沒有不給買的。

    荷花道:「倒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總說什麼酸兒辣女的,可我這會兒也不想吃酸,也不想吃辣,也不知是姑娘還是小子……娘,您說這酸兒辣女的話可准不?」

    荷花娘似被打開了話匣子,眼睛一亮道:「准,這老話兒怎能不准了?我記得我懷你那會兒,雖說也不是特想吃辣的,可這酸的東西卻一點兒吃不得,吃點兒就吐。偏生你奶奶就信這酸兒辣女的話,說是當初她懷孩子的時候家裡窮苦,什麼好吃好喝的都沒有,成日裡只摘山上半生不熟的酸棗子吃,結果生了仨全是兒子。這麼著,就非讓你爹上山給我摘山棗吃,還必須是全青酸牙的那種,你爹這個大孝順兒子忒聽話,摘了這一大簸籮棗子,愣是一點兒紅都沒有,全是青的……說吃了,光看一眼我就差點兒吐了……」

    荷花道:「我奶奶那麼厲害,她說讓您吃,您敢不吃啊?」

    荷花娘道:「自然是不敢,全吃了,一個沒剩。」

    荷花瞪大了眼,才為她娘心疼,便見她娘噗嗤笑了,只道:「不過不是我吃的,全讓你爹給吃了。」

    荷花一怔,荷花娘笑道:「你爹看我那樣兒怪可憐的,就背著你奶奶自個兒把那大笸籮酸棗子都吃了,吃了好幾天呢,到最後臉兒都綠了……你奶奶還當是我愛吃,打發你爹再去摘,可把你爹嚇得,這麼多年沒見過他那個慫樣兒……」荷花娘說完咯咯笑了。

    荷花聽了有些吃驚,愣了愣,也抿著嘴笑了,道:「敢情我爹也會疼人。」

    荷花娘回憶著年輕時的往事臉上也添了幾分光彩,聽荷花這麼說又一瞪眼,道:「哪兒啊,就那兩年,新娶了媳婦兒可不得讓著些?後來我懷大寶的時候,咱家日子也算是好了,可我什麼也不想吃,單想當年那一大笸籮的青棗子……」

    「那讓我爹給你摘去唄。」荷花嬉笑道。

    荷花娘哼了一聲,道:「那會兒已是老夫老妻了,哪兒還使得動他,我只跟他說說想吃酸棗子,他就說我沒事抽風擺忙,我說你還記得當年懷老大時你替我吃青棗子的事兒嗎?你猜他怎麼說的?」

    「怎麼說?」

    荷花娘道:「他說:『那玩意兒酸了吧唧的能往嘴裡放?你是王母娘娘啊,我憑啥替你受這罪!』」

    荷花聽她娘學著她爹的語氣神態,被逗得哈哈直笑。荷花娘嘆了口氣,也跟著搖頭笑了。

    當天晚上,荷花躺在被窩兒靜靜地望著長生,他已經閉了眼眯了半天,大概快睡著了,荷花看了一會兒,調皮地彎了彎嘴角,小聲道:「長生,我想吃山棗兒……」

    長生迷迷瞪瞪的睜了眼,轉過頭來望著她:「嗯?」

    荷花撒嬌重複道:「我想吃山棗兒了。」

    長生揉了揉眼,掀了被子爬起來。

    荷花拽了他道:「幹嘛去?」

    長生愣愣地道:「摘棗子。」

    荷花抿嘴一笑,又把他拽進被窩兒里躺下,往他身上蹭了蹭道:「我不要你現在去,我要你十年以後去。」

    「啊?」長生沒聽明白。

    荷花也不解釋,只道:「你記住我這話就得了,等咱這娃子十歲的時候,我要你上山給我摘山棗吃……不只是十歲,他二十歲,三十歲的時候也要摘……四十歲嘛……那會兒你就是老頭子了,再讓你爬樹上摘棗好像是欺負你了……算了,就到三十歲吧……咱這娃子十歲,二十歲,三十歲的時候,你都要給我摘山棗吃……記得不?」

    長生在腦子裡認真記下荷花說的每一個字,然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記住了。」

    隨著荷花的肚子一日日長起來,天也一日冷似一日。四奶奶的病原說是夏天的時候就該回去請周夫子的爺爺給看的,只先是遇了長生走丟,後來荷花娘家又出了事兒,再然後就是荷花有孕,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冬天。待大事小情的都過去了,周夫子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荷花長了口,請她一塊兒去勸勸四奶奶。

    四奶奶原是不願去的,只想荷花現在越來越不方便,只怕長生照顧不好她,再者,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去年這年就沒在家過,今年荷花肚子裡有了娃子,她就更想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團圓在一塊兒了。周夫子和荷花苦口婆心的規勸了好幾日,說是把身子徹底養好了,往後想一塊兒過多少年都是有的。

    這一回長生卻沒像上一次似的藏鞋不讓走,反是拍著胸脯子保證一定好好照顧荷花,等奶奶回來抱重孫子。四奶奶眼瞅著長生有點兒要當爹的樣兒了,欣慰的同時也安了些心,私下裡又去找了荷花娘,拜託她多費些心幫忙照看,這才趕在下雪之前和周夫子動身回了老家。

    四奶奶走後沒幾日便下了一場大雪,天兒一下子冷了下來,荷花和長生像村里人一樣,都是成日窩在里家不出門只等年關。只還沒進臘月,荷花娘家卻又出了事兒,卻是大寶一紙休書,把胖丫兒給休了。

    第四十二章

    荷花初聽大寶把胖丫兒給休了,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再一細打聽,卻也非因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只說近了年底,各家忙活了一年都得了些錢,關係好的少不得坐在一塊兒喝喝酒打打牙祭。一日大寶和村裡的幾個小伙子一塊兒酒,也不知誰起的話頭,卻提起了原和大寶定過親的小秀兒來。說是趙家大少奶奶上個月斷了氣,小秀兒如今懷上了大少爺的孩子,來年若生個大胖小子,必能給扶了正。大寶聽了心裡就不舒坦,桌上又有喝多了沒眼色的拍著他說虧得人家沒跟了你,要不哪兒來這當太太享福的命。大寶聽完立時掀了桌子,若非旁人攔著怕就要動起手來。

    一伙人不歡而散,大寶醉醺醺氣不順的回了家,進了屋沒說幾句便和胖丫兒吵了起來,說來也不過是小兩口吃醋拌嘴的話,可大寶喝醉了酒,心裡又煩悶,一時口無遮攔的就說了要休妻的話。胖丫兒給他嚇住了,只管嗚嗚的哭。大寶聽了更覺心煩,直接摔門走了,又去找人喝酒。偏生又遇上了不上道的,人家夫妻吵架也不知勸和,還真順著大寶的話幫他寫了一封休書,又奚落他怕不敢真的休媳婦兒,大寶是個受不得激的人,又借著酒勁兒,回家就把這休書拍給胖丫兒了。胖丫兒是個心實的丫頭,嫁了大寶這麼久心裡也存了委屈,見了休書大概是傷得寒了心,第二日天還沒亮,也沒跟荷花爹娘說話,自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荷花娘早起做飯沒見胖丫兒,想著頭日夜裡聽著他們兩口子吵架,只怕是胖丫兒受了委屈在屋裡偷偷抹淚兒,忙進屋去勸,卻只見大寶一人兒耷拉著腦袋在屋裡坐著。一問才知出了事,直把荷花娘氣得狠捶了他幾拳,催他趕緊去追。大寶梗著脖子耍脾氣,娘兒倆正說著呢,荷花爹聽了動靜進屋,知了這事兒直接踹了大寶幾腳,大寶這才別彆扭扭地出去追,結果晚了一步,胖丫兒已經回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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