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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6:08 作者: 福寶
    荷花眼見這樣,只怕真打出人命,便緊道:「算了,長生,這次就饒了這混蛋。」

    只長生卻是沒聽見一樣,仍按著馮瘸子揮拳頭,真要把他打死似的。荷花害怕了,大聲道:「算了,長生,別打了!」見他還是不停手,嚇得緊忙跑過去一把抱著他的胳膊,道,「別打了長生!長生!」

    長生停了手,滿臉漲紅的瞪著眼,兩個拳頭攥得石頭一般,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

    荷花有些發怔,這一瞬才仿佛覺得自己是真的嫁了男人。只她也來不及感動,因從未見過長生這般惱火的模樣,她這會兒心裡也有些發憷,忙軟語道:「咱別跟這臭無賴磨嘰,該吃飯了,下午咱們還幹活兒呢。」

    長生呼呼地喘著粗氣,好像很不甘心似的放開了馮瘸子。荷花見長生拳頭上全是馮瘸子的血,連忙用自己的衣袖給他擦乾淨,又幫他把衣服整了整,挽了他的胳膊哄孩子似地道:「走,咱走吧,吃飯去。」

    荷花拽著長生走出了樹林,往回走了一段兒,見飯籃子仍在地上,裡面的水罐子躺了,水流了一地,幾個餅子也滾在了一旁。荷花心疼得一個個撿起來拍了拍,又把水罐子和一旁的菜刀一併放回了籃子裡。

    長生站在一旁也不言語,等荷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他便把籃子提了過去,拉著荷花一起往山上走。

    荷花第一次被長生拉了手,感覺有些奇怪,她偷偷瞥他,見他仍似怒氣未消,經過剛剛的小樹林時,握著她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荷花心裡暖暖的,心道傻不傻的不要緊,雖他未必真能把她當媳婦兒那麼放在心坎兒上疼,但好歹知道她是自己人,知道緊要的時候護著她就行。這麼一想,他大清早兒扯她被子的事兒便算不得什麼了。

    「你怎麼來了?」待兩人進了山,荷花才開口問道。

    「你晚了,比每次都晚。」長生答道,「影子都過了大石頭了你還沒來,每次都不到大石頭。」

    「哦。」荷花應了一聲,又道,「今天這事兒別告訴奶奶。」

    長生看著荷花道:「奶奶說過,不能撒謊。」

    荷花道:「咱們這不叫撒謊,只是不說。奶奶知道了這事兒定要生氣,一生氣就要生病的,你不想奶奶生病是不是?」

    長生點頭。

    荷花道:「所以就不能說,知道不?」

    長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雖說已不是大熱的時節,但正午時的陽光還是讓人燥得很,荷花和長生找了個樹蔭坐下,把吃食拿出來。小菜全都撒在了籃子裡,基本上不能吃了,荷花只撿了幾個沒掉在地上的餅子,沾了點兒碗裡菜湯遞給長生,自己則撿了沾了土的餅子,吹吹乾淨,摳掉外面髒了的部分。罐子裡的水也基本上都流光了,只有一個底兒,荷花遞給了長生。長生接過來看了看,喝了一口,又還給荷花。荷花見裡面還剩了一點兒,便蓋好放在一旁,轉回頭看著長生眼巴巴的望著她,知道那是他特意留給她的,心裡有點兒感動,拿起來抿了一口。

    吃完了飯還不容歇著,長生就要起來幹活兒,荷花拉了他道:「歇歇再干。」

    長生指著一旁的樹影道:「影子到了那塊兒石頭了。」

    荷花道:「今兒咱們吃飯晚了,再歇歇,不差這一時半刻。」

    長生道:「不行,影子到了那塊兒石頭就該幹活兒了。」說完便起身走出了樹蔭。

    荷花一嘆,沒再攔他,把東西都收拾好之後便跟著他一起搬石頭,除野糙,番土地,干累了就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歇歇。而長生卻是一會兒都沒停下來過,只跟覺不出疲累似的悶頭幹活。

    荷花坐在一旁望著他,他正輪著鋤頭番地,上衣被他脫了系在腰上,露出精壯的胸膛肩背,像所有莊稼漢一樣身上黝黑黝黑的,汗珠兒順著脖子往下流,太陽光一照直發亮,單這麼看上去一點兒不像個傻子。而且他又高又壯,村里好多男人都及不上他,打眼一看真是山一樣的漢子。荷花想,若長生不是個傻子,不定有多少大姑娘願意給他當媳婦兒呢,還真輪不上她。她想像著一群大姑娘搶著往長生家裡擠,搶著給他做媳婦兒的場面便覺好笑,嗤嗤的笑了笑,繼續起來幹活兒。

    幹了一下午,看著時候差不多了,荷花便停了下來,把籃子收拾好,像往日那樣跟長生招呼了一聲:「我先回去做飯,你別干太晚。」

    往日長生都是悶著頭嗯一聲,也不看她,今日聽她說了這話卻是立時直腰穿了衣裳,走過來一把拉著她的手,緊張的道:「一起走。」

    荷花怔了一下,心裡又是一暖,掏出手絹給他擦了擦汗。

    長生扛著鋤頭,荷花拎著竹籃,兩人手拉手的下山回家,直到進了村子,長生才放心的鬆了荷花的手。有村民見他二人一塊兒回來,都忍不住回頭看看他倆。

    荷花知道她們的心思,自她嫁給長生那一日起,村民看她的眼光就不一樣了,有好奇,有嫌棄,有同情,還有看笑話的,就好像長生的傻氣會傳染似的,她也變成了村民們敬而遠之的人物。總之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李荷花了,她現在是傻子長生的媳婦兒。

    對於這些,荷花若說是一點兒不在乎那是假的,這種明顯的變化擱誰身上都受不了。一開始的幾日荷花根本不敢抬頭看人,若非必要只恨不得不要出門才好。這兩個來月下來,也算是習慣了,對別人異樣的目光語氣也大抵能做到視而不見,只有時候看見三姑六婆圍在一起說話,見她經過就全默契的閉了口,這種明顯的被人說閒話的感覺還是讓荷花又氣又委屈。

    時二人又路過三姑六婆圍聚的水井旁邊,荷花打老遠就看見她們望著他倆碎碎嘀咕,這會兒靠近了,便有女子作出一副熱情的樣子的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呦,長生,今兒怎麼跟你媳婦兒一道回來了?不開荒了?」

    長生完全不搭理她,只荷花笑著回應道:「這不天黑得早了麼,就早點兒回來了。」

    那幾個女人也沖荷花笑了笑,又相互看了看,擠眉努嘴一副曖昧的神情。荷花心裡憋屈,可也只能假裝沒看到,和長生一路回家了。

    傍黑的時候,四奶奶從外面回來,遠遠地看見長生和荷花一塊兒坐在村口的大石頭上等她,兩人低著頭,荷花嘀嘀咕咕說著什麼,長生就一個勁兒的點頭。她有些奇怪,待走近些,兩人便看見了她,迎了上來。

    四奶奶一邊把竹筐給長生,一邊對荷花道:「你今兒怎麼來了,晚飯做了沒?」

    荷花緊道:「全弄好了,等回去下鍋扒拉扒拉就得。」

    四奶奶沒應聲,只覺今日肯定是有什麼事兒,她扭頭去看長生,但見長生被她這麼一看,立時心虛的低頭避開了目光,用力的閉著嘴巴。

    看來是指定有事兒了,四奶奶想了想,卻也沒再追問,心道小兩口有個小秘密什麼的大概也不是什麼壞事。

    第六章

    荷花沒想到她被馮瘸子糾纏輕薄的事兒會忽然在村子裡傳開,她明明記得那天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不過這事兒是誰先傳開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事兒在村民口中完全成了另一個模樣:說是她和馮瘸子在村後小樹林裡苟合通jian被長生撞個正著,長生雖是傻子,也知道做王八不是什麼好事兒,把馮瘸子揍了一頓,差點兒沒鬧出人命。

    流言蜚語總少不了傳話的人添油加醋,你傳我傳,便有人言之鑿鑿的說不止一次看見荷花和馮瘸子躲在小樹林裡拉拉扯扯的親嘴兒脫褲子,又有說長生是傻子,男女之事根本不懂,甚有說他下面根本不行的,總之無非是說長生在那方面滿足不了她,她春心難耐便跟那馮瘸子勾搭成jian,最後事情敗露,被相公捉jian在床,jian夫得了一頓好打,她也沒落下好,只娘家也在村里,不好撕破臉。

    荷花是從她娘口中聽到這些話的。她娘跟她說的時候一臉的憂愁,雖然對她和馮瘸子的流言嗤之以鼻,但對她和長生之間的事到底不能放心,她小心翼翼的探問荷花和長生過得好不好,最後甚至也不繞彎子,直接問她和長生有沒有圓房,問長生在那事兒上行不行。

    雖說親娘兒倆沒什麼不能說的,可這麼直白的說這些荷花還是臊得不成,尤其她現在雖說是嫁為人婦,可正經的還是個大姑娘呢,說了這些哪兒能不臉紅。可她也不能跟她娘實話實說,只壓著羞臊故作輕鬆的說她和長生挺好的,讓她娘別聽外面那些人胡說八道,說長生好好的,什麼事兒也沒有。

    荷花娘放心的走了,荷花卻是氣得直想罵娘,只恨不得出去把那些傳閒話的人揪出來,一人一個大嘴巴往死里抽。只她也知道這閒話一旦傳起來就不是誰能壓下去的,只有等著大家都聽煩了聽膩了才算罷,你還別急赤白臉的生氣,人家就是等著你上躥下跳好在一邊兒看戲呢。

    荷花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只跟自己說人家愛說什麼說什麼,她清清白白的什麼都不怕。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不知道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一旦你知道了,出門抬眼輕易就能撞見,一旦撞見了卻不是你說想不生氣就不生氣的。

    只說中午荷花提籃子像往常那樣往山里給長生送飯,正走到個拐彎兒處,忽聽有人在前面低聲說了她的名字。荷花一愣,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但聞有女子道:「哎呦……老李家那點兒臉全給她丟盡了……」

    荷花一聽便知是在說她,更不能走出去了。

    及又有人搭茬:「可不是嗎……你沒看她娘這兩天都不敢出門兒了?還她有爹,多跋扈的人啊,前天跟我家男人起了口角,若擱往日他早得擄袖子開打了,這回可好,啥也沒說,灰溜溜的走了……」話落,便聽幾個女人嘻嘻哈哈的樂了。

    荷花用力掐著手心壓著自己衝出去罵人的欲望,她想她該轉身換條道兒走,這種三姑六婆最愛胡說八道,多聽下去無非是給自己惹閒氣,可聽著人家背地裡說自己壞話,她這雙腳哪兒邁得開步,反是又傾了傾身子,想要知道知道到底是哪幾個婆娘背地裡嚼她舌根子。

    井邊幾個女人說得眉飛色舞,亦有人插話說:「你們嘴裡就積點兒德吧,她憑白嫁個傻子就挺倒霉了,這會兒還要受這個編排,我看荷花這丫頭也不像是這樣的人……」

    隨即有人接話道:「唉,怎麼是編排?無風不起浪……她要是個乾淨的怎麼就有了這話?怎麼沒人說你?沒人說我了?可見她就是有!再說了……咱們這兒又不是沒人見了?是不是他二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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