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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5:55 作者: 八月薇妮
    朱丹梓臉帶怒色,道:「此事豈能有假?多虧了因為上次刺客之事,宮內加多了防範,才不曾給他得逞,也是他自沒有皇帝命,才不知天高地厚,自尋死路。」

    朱司空聽了這話,心頭冰涼,看著朱丹梓的神情,並不像是裝出來的,但畢竟是父女,朱司空卻又隱隱明白,事情不會是這樣簡單。

    朱司空道:「但是以我對終南侯的了解,他不是這樣急功近利之人,怎麼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朱丹梓冷笑幾聲,道:「我也甚是意外,不料他竟有這樣大的膽子,大概是被脂油糊了心,所以才鋌而走險罷了。」

    朱司空咬了咬牙,抬手叫宮女們退下,見左右無人,才道:「就算他真的利令智昏,可是他並不至於就連你都想要殺……」

    朱丹梓挑眉看他,道:「父親這話我卻不明白,他想要謀逆的話,自然可以清除任何絆腳石,要殺我又有什麼稀罕?」

    朱司空細看她的臉色,道:「不管如何,我知道他絕不會對你下殺手!」

    朱丹梓自然是明白他話中意思,臉上忍不住流露厭色,昂首道:「也許……他是想制住我,只不過他打錯了主意,本宮豈是那種被人隨意玩弄於手心之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朱司空到吸一口冷氣:「你、你……是不是你故意……」

    朱丹梓正色看他,道:「父親,我是因敬你,才不講那君臣之禮,只叫一聲『父親』,但按理說,我是該稱呼您『司空大人』的,而你見了我,也不能似在家中一般隨意……這是皇宮,您要說什麼,先要三思才好。」

    朱司空後退一步,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看著朱丹梓。

    朱丹梓卻又淡淡說道:「終南侯本無天子之姿,當初他能殺了自己的手足,可見是個殘暴無情之人,手足都可以斬斷,還有誰是他能珍惜的?如今走到這一步,也是他的報應。您以為呢?」

    朱司空喉頭亂動,心中有千萬言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心情亦是憤怒,驚詫,隱隱地又有些兒恐懼。隔了會兒,才壓住身上戰慄之意,沉沉道:「娘娘說的是。」

    朱丹梓見他應承,才微微一笑:「父親從來都是明白謹慎之人,有時候被些宵小所迷,不免看不清前路……如今想必已經明白過來了,以前種種,皆都是過往,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有大魏在,朱家就能千秋鼎盛。」

    朱司空道:「是麼?只是可惜……這次終南侯作亂,並未將貴妃一併殺死……」

    朱丹梓臉色一沉,復反應過來:「是啊,貴妃命大的很,這自然也是因為皇上鴻福齊天的緣故,但只要以後你我父女同心,集合群臣之力,我不信連她也鬥不過。」

    朱司空哼道:「只可惜皇上的心終究是在她那裡。」

    朱丹梓道:「自古以來寵妃多得是,命數也各有不同,有好下場的卻有幾個?最近皇上在前方連打了幾個勝仗,好似是快把慶城拿回來了,但這一次御駕親征,勢必要拿下章國而後才返回北都,既然對手是師神光,必然有好一番對峙耗費,不知道在這段日子裡,到底鹿死誰手?」

    朱司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那我只能先祝娘娘早日得償所願了。」

    朱丹梓笑道:「這也需要父親相助才好。」

    朱司空疑惑,朱丹梓走上前去,低低說了數句,朱司空愕然道:「你說什麼?要我去對他示好?」

    朱丹梓道:「此人是個能臣,也是皇上想重用之人,既然無法徹底打壓他,那何不好好拉攏,將他收為我們的人?只要朝中沒了偏向陳蘭橈的勢力,縱然皇上再偏愛她,又能如何?」

    ☆、第88章

    過了數日,前方戰事的捷報傳來,皇帝已經攻下了慶城。在此之前,關於那兩項欲行未施的策令也做了回旨批示,果真是如陳蘭橈主張的一般,於是那些老臣們也盡數無言,倒是范大成一派,本來雖在朝內有些根基,奈何 終究頂著一個「非大魏之人」的名頭,始終不得心腹重用,如今後宮有了人,便似有了仰仗一般,過了數日,恰好吏部尚書病故,新帝又發旨意,叫范大成暫代了尚 書一職。

    那些朱家為首的魏國臣子雖然不滿,礙於有個「暫」字,便也鬧騰的不甚厲害,兩派人只仍暗地鬥法而已。

    至於後宮,陳蘭橈本有些猶豫,心裡想要不要將有了身孕的消息告知燕歸,畢竟他人在前方,正是征戰的當口,其實不好被些其他事情相擾,雖然這的確是個天大的喜信兒,但她不知不覺里關心情切,拿捏著不敢有絲毫變故差錯,生怕影響了燕歸。

    但消息畢竟是傳了過去,燕歸知曉後,果然大喜,昔日陳國的人自也歡騰不已。

    此 刻漸漸天涼,因為師神光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十分難纏,燕歸需要打起十萬分精神相待,但是他畢竟是大魏的皇帝,出宮太久了恐怕生變,何況天氣轉涼,卻不好 僵持,因師神光之能,只怕燕歸一退,此刻攻下的這些城池恐怕又要屬於師神光手中,而且若拖延到了冬季,那戰事必然越發艱難了,因此燕歸起了個要速戰速決、 無論如何要快些打下章國的心思。

    這段時日,因要專心軍事,回宮的書信都漸漸地少了,陳蘭橈並不覺如何,連她自己本來也極少寫書信 給燕歸,倘若要寫,也是淡淡地幾行字,無非是問他軍情如何,或者身體如何,表面上都極看得過去的,並無任何私密親昵言語,一來是陳蘭橈對待燕歸習慣了如 此,心內縱然有十分,若是表露出來,就只有一兩分了,二來,她更是多心,生怕柔情太甚,反而饒了他的心亂了他的意,對他的戰事不利。

    不料,縱然是千般向好萬般小心,終究是出了意外。

    這 日,陳蘭橈斜靠在榻上,正拿著霜影fèng制的小衣裳看,近來她的肚子比之前顯了好多,霜影愛心大發,討了些針線布帛,算計著給小孩子fèng制出生後穿的衣裳,卻又 不知是男孩兒女孩兒,問了陳蘭橈,她也沒主意,只笑著斥說:「這些東西內務司那邊都會備好,你又不擅長女工……」霜影自小跟著陳蘭橈,又不像是別的貴宦小 姐們喜歡讀書寫字女紅針線,所以連帶霜影也不十分精通這些針線活,霜影卻道:「左右我閒著無事,給小皇子儘儘心也是好的。」

    陳蘭橈見她這樣興頭,便由得她去了,只笑道:「你倒是比我還上心……只不過你怎麼又說是小皇子,許是個公主。」

    霜影問:「那殿下是喜歡皇子,還是公主?」

    陳蘭橈歪頭想了想,本想說生個女孩兒貼心,忽然間又想起若是個男孩兒的話,那必然是像燕歸了,於是話到嘴邊,且又收住,只道:「難說,各有各的好。」

    霜影哈哈笑說:「那不如生個龍鳳胎,豈不一下都全了?」

    陳蘭橈也被她逗笑:「你說的輕巧,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兒?」

    霜影興沖沖說:「索性我男孩兒女孩兒的都做齊全了,豈非是好,老天爺見我這樣誠心,或許真的就給殿下一個龍鳳胎了呢。」

    陳蘭橈忍笑不語:「也罷了。」

    霜影拈著針線,忽然又道:「若真箇兒生了龍鳳胎,皇上回來後,指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兒呢。」

    陳 蘭橈聞言,心中一動,竟又有一絲極細微地痛蔓開,便故意說:「你是要做活計呢,還是如何,只見你嘴上說個沒停,手上卻沒怎麼動。」說著,便伸出手來,把霜 影手上的針線活取了過去,正要看她繡的如何,霜影道:「殿下留神,那上面有……」一言未罷,陳蘭橈手指上疼了一疼,忙甩手開去,皺眉看去,卻見細嫩無瑕的 指尖上,有個小紅點兒,指甲輕輕一掐,便冒出血來。

    霜影急得撲過來:「我剛要說上面還有針呢……這可怎麼辦?」便也給她擠那手指,只見雪白的手指腹上多了一點鮮紅的血珠兒,手忙腳亂,又不敢擦。

    陳蘭橈怔怔看著那一點血紅,不知為何頭竟有些暈眩,一刻心驚肉跳起來,十分難過。聽霜影驚慌,才勉強鎮定道:「無妨,不是什麼了不得的……」

    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頭一聲巨響,隱隱傳來,陳蘭橈眼前一昏,猛回頭看到聲音傳來的方向,道:「這是什麼?」

    話音未落,只聽得外頭一片嘈雜聲,霜影趕緊起身,跑到殿門口往外一看,卻見外頭有十幾個太監宮女,驚慌失措地亂跑一氣,不知為何。

    霜影回頭扶了陳蘭橈過來,陳蘭橈放眼看出去,攔住一個太監喝道:「發生什麼事了,這樣慌亂?」

    那太監面如土色,被陳蘭橈攔住,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貴妃娘娘,奴婢們聽說,慶城有人回來,說是……是……」

    霜影急問:「別吞吞吐吐的,橫豎天沒塌下來呢。」

    那太監露出哭腔,道:「可不正是天塌下來了麼?他們說咱們的陛下……陛下出事了!」

    陳蘭橈聞言,整個腦中一片空白,在反應過來之前,兩行淚已經跌落塵埃,霜影也是驚呆了:「你說什麼?」

    那太監道:「奴婢們也沒聽真切,只聽聞已經有人去給皇后娘娘送信了……貴妃娘娘這邊還沒有人來麼?他們都是想去皇后娘娘宮中聽究竟的……」

    霜影還要再問,忽然覺得扶著的陳蘭橈身子漸重,霜影嚇得停了口,用了點力氣把陳蘭橈扶住了:「公主別急,這、這指不定是怎麼樣呢,或許是他們聽風就是雨……胡說的……」

    一邊說著一邊看,卻見陳蘭橈一張臉雪白如紙,丁點兒血色都無,只是一雙眼睛黑浸浸地,霜影心中窒息,寬慰的話竟無法出口了。

    正在僵著,陳蘭橈道:「去皇后宮內打聽打聽……」說了這裡,忽然停住,道:「不,咱們過去看看……」

    霜影不知如何是好,雖然覺得大不妥,卻又不敢說別的,此刻陳蘭橈已經邁步出了殿門口,身子一歪,似要跌倒,霜影慌得去扶,她卻又自己站住了,轉身往皇后殿急急而行,霜影一個錯神兒的功夫,她已經走得遠了,霜影大駭,趕緊拔腿飛跑追了上去。

    陳蘭橈來到皇后殿外,見外頭已經圍了好些宮女太監,見她來了,盡數兩邊分開,陳蘭橈往前而行,到了殿門口,就見到裡頭,朱丹梓跌在地上,花容頹敗,淚如雨下,見了她來到,也不起身,抬起頭來看了陳蘭橈一眼,道:「你來了?你也知道了?」聲音也是顫顫的。

    陳蘭橈盯著她:「你說什麼?」雖則是問了,卻幾乎不是自己的聲音,而是一個不知從哪裡飄來的聲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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