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2023-10-02 14:55:55 作者: 八月薇妮
    兩支部隊交手幾次,各有輸贏,這半個月中,戰事便僵持不下了。

    與此同時在北都,朝臣們的內鬥卻也正有些激烈,先是因為賦稅問題而爭執不下,接著,便有臣子提出了對於奴隸的管束,要將大魏治下那些流離失所的各國流民收編為官奴。此舉頓時又遭到了不少非大魏朝臣的反對。

    就在眾位朝臣每日爭吵的時候,在大魏的後宮中,卻也有一場暗潮湧動。

    自燕歸離開宮中,看看竟然一月了,陳蘭橈表面上看來一如平常,心中卻總是有一份奇異的惶然,悵然若失。

    幸好每天青牛都會來到,看著是跟霜影說笑,實則也把從外頭聽來的前方的消息說給蘭橈聽。

    幸好思奴也漸漸大了,能滿地亂跑,也能叫喊簡單的話語,每每逗得蘭橈開心。宮內除了他,另還有福安跟無忌兩人,也是時常會跑來,或者閒聊,或者玩鬧,解了蘭橈許多憂悶。

    這日,福安來到,說了會兒話,便問蘭橈:「源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陳源先前本想留在北都,但因章國兵臨城下,慶城告急,他便急著回去了,日前發了信來,言是跟燕歸匯合在一處了,也算報了平安。

    陳蘭橈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如今他跟你三哥在一塊兒呢。」

    福安著急道:「他又不會打仗,跟三哥在一塊兒做什麼,交戰起來,刀槍無眼地,何其危險,姐姐快寫信讓他回來這裡,到底還比較安全些。」

    陳源先前在北都的時候,福安時常會找各種藉口去尋他,時不時地就跟陳源處在一塊兒,陳蘭橈也瞧出幾分她的意思,只裝作不知罷了。

    此刻見福安急了,陳蘭橈便道:「不用擔心,哥哥心裡有數,何況……就算是到北都……也不一定安全呀。」

    福安一愣,繼而說道:「姐姐是說當日章國刺殺源哥哥的事兒啊?放心,現在他們可不敢了,也不能了。」

    福安說著,便笑起來,原來燕歸臨行之前,先殺了章國的二王子,以血祭旗,是以福安才如此說。

    陳 蘭橈笑了笑,她的意思,其實不是指這件事,而是說就算陳源來到北都,大魏那些臣子恐怕也會把他當眼中釘,雖不至於撕破臉,但私底下的事兒卻不會少干,且在 這些日子來,她也已經或多或少地聽說了些消息,譬如范大成一派的人,有幾個遭了刺殺,范大成本人也遇過幾次伏擊,只是都躲過罷了,這自然就是他們派系之爭 的惡果了。

    福安便又扯東扯西,說了一番,話題卻多是圍繞著陳源,陳蘭橈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了,不多時,無忌來到,福安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口。

    無忌上前行了禮,道:「姐姐在跟公主說什麼,說的這麼高興?」他的聲音有些低啞,跟之前少年的清朗頗不相同,卻是因為那一次的中毒事件,雖然保得一條性命無恙,但卻仍是傷及了心肺,連帶的嗓子也沙啞了。

    陳蘭橈見了他,很是憐惜,招招手叫他上前,無忌便在她身邊坐了,陳蘭橈打量著,問道:「你從哪裡來?」

    無忌道:「我剛跟教師父練了一會兒拳。」

    之前無忌曾跟蘭橈說過想學武功,卻又不敢提,那時候蘭橈便許他說會跟燕歸說……沒想到終究成行了,但無忌的體質,卻已經不適合學那些剛猛的武學路數,此刻所學的,無非是些可以強身健體,固本培元的養生功夫罷了。

    但縱然如此,無忌卻仍是十分開心。

    陳蘭橈暗暗握住他的手,察覺他的手仍是有些發涼,這自然是因為體質受損的原因,可是無忌額頭卻仍有幾分汗意,陳蘭橈掏出帕子,替他輕輕擦了擦,道:「別太著急了,要適可而止,身體要緊。」

    無忌笑得開心,道:「姐姐放心,我有數的。」

    福安看著他們兩人,便笑道:「你們兩個倒像是親姐弟,反把我疏遠了,罷了,我不在這裡討嫌了。」趁機起身,告了退。

    福安離去之後,陳蘭橈又問起無忌近來的情形,又叮囑了幾句,無忌一一答應,最後說道:「姐姐近來可怎麼樣?有出去過麼?」

    陳蘭橈揉了揉眉心,道:「我近來總覺得有些懶懶地,並不愛動。所以也不經常出去,怎麼了?」

    無忌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三哥如今不在宮內,姐姐可要多當心。」

    陳蘭橈聽他這麼說,心頭一動,問道:「你是說……」

    無忌道:「姐姐難道沒聽說麼?近來外頭朝臣們吵嚷的厲害,還說要一起來請皇后娘娘跟你的示下……我倒是寧肯他們別把你牽連進來……」

    陳蘭橈自然也聽說這件事了,她雖在深宮,但一方面紫姬自有打聽,她的出身原也就是做這個的,而青牛也是個不閒著的人,最擅長八卦之類。

    因此陳蘭橈不僅知道此事,而且連臣子們爭執的原因、各自所站的派系都也一清二楚,只不過也如無忌所說的,不想插手其中罷了。

    陳蘭橈便安撫無忌道:「你放心,我不會理會這些的。」

    無忌低頭喃喃又道:「又或許是我多心了……」他偷偷覷一眼陳蘭橈,欲言又止。

    無忌原本有些天真不防人的,但經過上次被毒害,便記起舊日的陰影,此刻以自己的例子為鑑,總是擔心著他身邊親近的人也會受害。無忌左思右想,終於遲疑著問說:「還有一件事……姐姐你可曾見過終南侯了?」

    陳蘭橈愣了愣:「哦,是那位四王子嗎?我不曾見過,怎麼忽然提起他來了?」

    無忌道:「哦……是因為這兩天我見他有進宮來,想必是來見皇后娘娘的……我就想他是不是也見過姐姐,所以問問。」

    陳蘭橈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想,大概是因為終南侯跟大司空他們是一派的,跟皇后親近也是有的……」說到這裡,胸口忽然一陣煩悶,不由伸手在胸前撫了兩把。

    無忌見她眉頭緊鎖,似是不舒服似的,便慌的要叫太醫,陳蘭橈忙攔下,道:「沒事,透透風就好了。」無忌雙眼滴溜溜地看著她,仍是一派擔憂。

    且說之前福安離開了蘭橈宮中,本想回宮的,走到半路,忽然想:「自三哥登基,我就同蘭橈姐姐更親近些,反把起初玩的好的朱姐姐疏遠了……其實她成了皇后,我們本該更親近才是,倒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福安想了會兒,自覺仿佛是因為先皇后殉身,然後是福明冷了眾人,繼而福明出事……她便開始少去皇后宮見朱丹梓了,直到近來陳源出現,她因「心有所圖」,就更是跟陳蘭橈好的什麼似的……皇后心裡怕是不好過。

    福安思來想去,心裡不安,便打定主意:「我不如去順路看看她吧,她畢竟是皇后……何況她跟我也無冤無仇,我們很該比以前都好才是……」

    當下福安便往皇后宮去,遠遠地看見宮門,同時也看到有個人從宮門內出來,站在原地整了整衣襟,復抬頭遠去了。

    福安歪頭看了看,心道:「是四哥,他怎麼在這兒,也是來見皇后娘娘的?」福安本想叫住終南侯,但見他走得遠了,便也罷了。

    福安便自來到皇后殿前,打起精神,在面上露出笑意,正欲邁步進內,卻聽到殿內有人叫道:「這賤人!」然後是嘩啦啦地聲響,仿佛是打破了什麼。

    福安嚇了一跳,不敢動彈,門內復又連接幾聲摔東西的響動,而後是朱丹梓的聲音,罵道:「我必要將其千刀萬剮!」

    福安聽得清楚,有些嚇呆了,只覺得這把聲音之中滿是怨毒狠厲,令人聽了也有些不寒而慄,渾然不是她記憶中那樣嫻靜柔弱的「朱姐姐」的聲音。

    福安本能地覺得這不是來拜會的好時候,或許……更是自己來的錯了,她猶豫了會兒,她身邊的兩名宮女也面如土色,面面相覷,不知皇后發生了什麼

    福安向她們做了個手勢,正欲躡手躡腳地離開,卻聽得殿內有人道:「外面什麼人!」顯然是已經發現了他們,且聲音大不悅。

    福安這一下子便騎虎難下,想跑也已經來不及了,只好重新整整面上表情,勉強笑說:「是、是我……」邁步上前,走到殿門口。

    ☆、第84章

    福安退無可退,只好強笑著露面,嘴裡說:「是我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啦!」轉到殿門口,果然見裡面皇后端坐其上,神情整肅,端莊依舊,不似是方才曾大發雷霆過的,旁邊也無旁人,只有侍女暗雪。

    福安暗暗驚訝:若不是親耳聽見,必然是不會相信的。只不知道讓皇后如此惱怒失態的那人究竟是誰?以至於她甚至想要「將其千刀萬剮」?

    朱丹梓見了她,微微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妹妹,快進來請坐。」聲音亦極為溫和,跟方才那暴戾聲音大相逕庭。

    福安聽了這句,卻完全沒有安心之感,這種堪比變臉的態度轉換,反而更加地心驚肉跳,幾乎想要拔腿逃走。

    福安忽然想起:當初太子不幸去世的時候,她跟福明兩個私下裡說起來,都覺得朱丹梓當不成太子妃又未婚為寡,甚是可憐,不料隨著燕歸被立為太子,但太子妃一位卻仍是她的……

    當時福安便嘆說:「沒想到朱姐姐這樣幸運。」那時候福明是冷笑了聲,道:「這可不是一個『幸運』能說的,只能說她『厲害』罷了。」

    那時候福安還不明白何意,隨口追問,福明只淡淡地說:「當初我們說她可憐,原就是淺見罷了,對人家而言,他們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那個人所處的地位,所以不管人在還是不在,對她而言都無關緊要,又有什麼可憐的?」

    福安至今仍記得福明說這話時候臉上那股略帶一絲蔑視的冷笑,但卻直到現在似乎才明白了福明那抹冷笑、以及那句話後的真正意思。

    福安幾乎有些撐不住,只覺得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只好忐忑坐了。朱丹梓仔細地打量她的臉色:「妹妹怎麼來了?是剛到?」

    福安生生咽了口唾沫:「我是想來探望姐姐……不、是想來探望皇后娘娘……畢竟好久不見了……」結結巴巴地。

    朱丹梓笑了笑:「你有心了……想來也有挺長時候沒有見到妹妹了,自從福明出事……大家未免都疏遠了,竟都不如先前般相處的好了呢。」

    福安聽她和顏悅色,又說起往事,才略略有些放鬆:「是、是啊……畢竟現在不同以前了。」

    朱丹梓道:「那有什麼……妹妹你畢竟也沒出嫁,很該多來跟我親近才是……對了,說來你也到了該嫁的年齡了,可有什麼心儀的人物不曾?若是不曾有,我倒要給你留心留心才是……」說著,就依依笑著看福安。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