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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5:55 作者: 八月薇妮
福安道:「我還沒說完,你猜他們給她換的是什麼被褥?」
福 明疑惑看她,福安道:「是華,錦,緞。」福明色變,脫口道:「你說什麼?你別是看錯了?」福安道:「我還特意摸了摸呢,我自己也用,總不會連這點眼力都沒 有。二姐,這上供的緞子,宮內只有皇后娘娘跟兩個貴妃能用,連我還是沾了你的光呢……現在父皇把這緞子賞她做被子,你覺得這也是她巧言求來的麼?」
晚膳過後,陳蘭橈於殿外散步,此刻夜幕降臨,院中十分幽靜,晚風也格外輕柔。
陳蘭橈走了會片刻,住步抬頭,看向天空,夏季不到,夜空中不見銀河倒掛,也無尋牛郎織女,只有數點星光,閃閃於眼前,冷清寥落,她看了會兒,心中感慨如雲,不由幽幽嘆了口氣。
迎面一名內侍走來,陳蘭橈不以為意,低頭欲離開,那內侍卻不偏不倚,走到她跟前,壓低聲音道:「殿下。」
陳蘭橈抬眼看去,正對上一雙微涼的眸子,有些熟悉,不由道:「你……」那內侍卻又垂下眼皮,道:「後日上巳節,兩位公主會出宮去花神廟祈福,請殿下務必隨行。」
陳蘭橈皺眉:「為何?」
內侍道:「有人慾見公主。」
陳蘭橈心一跳,問道:「何人?」
內侍道:「昨夜之人。」
陳蘭橈雙眸睜大:「你是、紫……」此刻她已經隱隱聽出這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內侍不等她說完,便道:「請公主務必記得。」袖手低頭,行過她身邊。
陳蘭橈的心狂跳不休,想叫住他,卻聽不知何處門扇吱呀響動,似有人進出,陳蘭橈驀地停口,目送那人離去。
當夜,雖然換了軟枕緞被,但陳蘭橈卻翻來覆去,幾乎不能成眠。到了次日,她正在想要不要去找福安公主……問一問上巳之事,福安公主卻派了個宮女前來,邀請她明日一同出遊。
陳蘭橈十分驚喜,按捺著心頭忐忑,最後終於前去請魏帝恩准,不料魏帝身體欠佳,不曾見她,只叫近侍傳了口諭,准她明日出宮,於是,幾乎又是一夜難眠。
上巳節,又稱女兒節。原本會有皇后親自主持的祭祀典禮,但因太子之事,所以此次並未大行操辦,只是仍按照舊例,准兩位公主出宮,去花神娘娘廟祈福參拜。
次日寅時一刻,宮內便開始準備,陳蘭橈也起身稍微收拾,霜影因要隨行,十分高興,這畢竟是她來北都之後第一次出宮。整理妥當,福安公主那邊便派了人來相請,陳蘭橈別了王后前往,兩位公主已經拜別了皇后娘娘,跟陳蘭橈相見了,一塊兒起駕出宮。
這番下來,已經到了卯時,天色微亮。車駕緩緩往城外而行,到達花神廟,才見日影高照。
福明跟福安兩位公主下了鑾駕,偕同的還有許多王公貴戚家的命婦仕女們,鶯鶯燕燕,美人如雲。
陳蘭橈也同霜影下車,轉頭看四周都用黃幔圍住,一直到達花神廟門口。
寺廟主持率眾迎接,把這些夫人小姐接進了廟內,陳蘭橈心中有事,邊走邊東張西望,卻見前方有人回眸看她,目光相對,她認出乃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司空府朱小姐,目光相對,朱丹梓沖她一笑,陳蘭橈心中一怔,便也向對方微微點頭致意。
眾女在福明跟福安的帶領下,先參拜了花神娘娘,然後便被主持迎入後堂,稍事休息。片刻重又起駕,往東而行,到了澄水河畔,陳蘭橈從車駕窗戶里看出去,見前方紅粉微微,竟然是一片連綿不絕的桃林,桃花盛開,鬱郁緋緋,如連綿不絕的紅雲。
陳 蘭橈在陳國,也有過女兒節的習俗,但具體卻跟北都這邊大相逕庭,只覺新奇,又見風景如畫,便一掃心中緊張之意。到了地方,隨著其他的貴女們紛紛下車,見福 明領頭,在一棵桃樹的花枝上拴上緞帶,合掌祈禱,福安其次,如法炮製過後,其他眾人也才紛紛動手,一時之間桃林中熙熙攘攘,鶯聲燕語。
也有一些桃樹下早就鋪好了地毯,陳設了桌子,擺好了酒盞跟糕點等物,相識的眾人便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說說笑笑,高談闊論。有女子卻橫琴膝上,舉手彈奏,還有的於樹下相互追逐,歡暢不已。
乍然從冷清的蘭和殿來到這般熱鬧的場所,讓陳蘭橈毫無準備,霜影卻入鄉隨俗,見這般熱鬧,從最初的拘謹到歡喜,不知跟些新認識的丫頭跑到哪裡玩耍去了。陳蘭橈獨自站在一棵桃樹下,凝視上面各色琳琅的緞帶有些發呆。
卻聽耳畔有人輕聲道:「公主初來乍到,怕是不習慣我們北都的風俗吧?」
陳蘭橈回頭,卻見是朱丹梓站在身側,今日她著一件淡青色的裙裝,淡掃蛾眉,但在眾多的奼紫嫣紅中,卻更顯的端莊秀雅,十分突出。
☆、第63章
朱丹梓回頭看看周圍熱鬧情形,微笑著向陳蘭橈道:「此地有些吵鬧,公主能否隨我來?」陳蘭橈應了,便隨她穿過桃樹人群,漸漸到了西北一角,此地靠近桃林邊緣,少有人來。
陳蘭橈四掃了會兒,見周遭儘是密密匝匝地桃花綻放,如天然的屏障。
朱丹梓費心帶自己來此,自然是有要事。陳蘭橈便道:「不知朱小姐要跟我說什麼?」
朱丹梓道:「在說此事之前,請容我問一聲:皇上是不是對公主說起立太子之事以及……有意讓公主成為皇族之人了?」
陳蘭橈臉色立變,遲疑看她:「你……」
朱丹梓笑道:「看樣子是我猜對了?不知公主如何回答的?」
陳蘭橈心中狐疑:「朱小姐怎會跟我談及此事?今日……莫非也是朱小姐特意安排的?」
陳蘭橈本來以為昨日那侍者的聲音很像紫鹿,而言談中也提到了燕歸,所以今日約她出來的必然是燕歸了,不料來尋她的,竟是朱丹梓。
朱丹梓向她嫣然一笑:「這倒不是……約你出來的,是公子燕歸。」
陳蘭橈見她居然知道此情,微微一震:「那你怎會前來,你又怎麼知道?」
朱丹梓走開一步,抬頭看著枝頭綻放正好的花:「因為是我勸說公子燕歸請你出來一談的。」
陳蘭橈心中隱隱不快,畢竟是她跟燕歸的事,如今竟給第三人知道了。便問道:「燕歸何在?」
朱丹梓笑道:「此刻……公子大概人在宮中。」
「什麼?」陳蘭橈簡直不敢相信,心頭隱隱悸動,走前一步,沉聲問道:「為什麼燕歸進宮,反叫我出來,你跟他又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在桃林下站著,一個是北都貴女,端雅嫻淑,一個是陳國公主,風姿卓麗,卻同樣都是人中之鳳,娟美如玉,不分上下。
朱丹梓道:「公主大概不懂我北都的情形……但既然你同先太子相處過,該當知道他的為人,委實不是人君之選。」
陳 蘭橈挑眉,朱丹梓竟公開對她說出此話,要知道太子琪可曾是她要嫁的人,又是國之太子。朱丹梓道:「你大概會驚訝,為何我竟對你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其實, 我也是沒有辦法,因為要立長的規矩,加上太子外表謙恭仁良,所以當初誰也沒有話說,但只有最親近他的人,才知道他的為人如何。」
朱丹梓說到這裡,便皺了眉,臉上現出一種不堪回首的表情,停了片刻,才又道:「但既然定了我跟他的事,我便心想,大不了以後慢慢地從旁耐心勸說就是了。」她冷淡一笑,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說法有些幼稚,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太子琪那般性情,要說服可真不容易。
陳蘭橈道:「那現在太子已死,你大概是鬆了口氣?你們北都是立長的,太子雖死,但還有二王子不是麼?」
朱丹梓嘆道:「這就是問題的癥結,二殿下委實也不比太子好多少,甚至……有朝臣私下對他的評價是:如無骨之蛇。」
陳蘭橈一震。朱丹梓道:「二殿下素來身體不好,可心性陰毒。大概是忌憚先太子,所以向來不露聲色,但是最近先太子出事之後,他跟他的母族,便開始頻頻動作。」
陳蘭橈心中砰然亂跳:「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先太子不行,二殿下也不行,再往下,那可就是燕歸了!陳蘭橈簡直不敢相信朱丹梓在跟自己說什麼。
果 然,朱丹梓瞭然地看著她,道:「我要說什麼,公主你大概也猜到了,你陳國並沒有其他男丁,只有你兄長一名太子,故而沒有這些鉤心斗角之事,但你身為公主, 恐怕對這些皇族血腥之事也並不陌生。若是我們眼睜睜看二殿下登基,恐怕大魏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許多老臣岌岌自危,以二殿下妒賢嫉能的心性,只怕連燕歸也 不能倖免,畢竟是燕歸立下赫赫軍功,木秀於林,功高震主……」
陳蘭橈後退一步,想說什麼,又停下,她本來想說大魏的事情跟她無關,卻沒想到朱丹梓竟拋出這招,事到如今,她卻沒有辦法說自己跟燕歸的生死無關。
朱丹梓道:「所以現在的情形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唯一的法子,是讓公子燕歸……」
今日天氣極好,日光暖融融地,所有桃花也浸潤在光芒中,活潑潑地綻放,不遠處還傳來女子們歡樂地嬉笑之聲。但陳蘭橈卻渾身發冷:「你們想讓燕歸……」
朱丹梓道:「不錯。」
陳蘭橈暗中儘量鎮定:「好……就算這樣,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你為何把這事關多人生死的機密跟我說?」
朱丹梓凝視她的眼睛,道:「我已經跟公子燕歸說過,但唯一能令他所動的,是你。」
「我不懂!」陳蘭橈轉身,心亂如麻。
朱丹梓道:「皇上已經有意讓你成為新太子的側室,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吧?不管皇上是未雨綢繆、怕太子難當大任所以才欲叫你入大魏皇室也好……或者還有其他用意也罷,你當燕歸,會坐視嗎?」
陳蘭橈道:「我不知他如何……但……我可以拒絕皇帝。」
「真 的可以拒絕?」朱丹梓笑了聲:「其實你也知道,皇上那麼說只是一問罷了,並不是真的需要你的答案。另外皇上明知道燕歸對你的心意卻硬要如此,你若拒絕,皇 上為了給新太子清路,指不定會對燕歸有何安排。除此之外,你大概不知道,隸屬皇族的刀門,可一直都是直屬皇帝的,不管是誰登基都有指揮刀門的權力,那可是 超過萬數的國家精銳,就算燕歸再強,又能如何。」
陳蘭橈忍不住微微發抖:「難道,你們已經決定了?燕歸……是怎麼說的?」
朱丹梓道:「公子還在猶豫,但是為了你,他也不能猶豫多久了,畢竟皇上的身體一直不好,立太子之事也不可能更耽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