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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5:55 作者: 八月薇妮
    此刻陳蘭橈才明了魏帝所言,似有一股涼意繞身,整個人微微戰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帝看著她受驚的神色,卻又笑了笑,道:「怎麼是這幅表情,莫非你不願意麼?」一個降國的公主而已,如今竟有成為大魏後宮的機遇,而且按照魏帝所說,就算不是太子妃之尊,品級應也是超然的,這種事若是落在別人身上,對方恐怕會感激涕零也來不及。

    陳蘭橈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只好低頭,雙手握緊了,道:「我……此事太過突然,陳蘭橈……毫無準備,而且……不提公子燕歸,當初我也畢竟跟師神光定親……」

    「那算不得什麼,」魏帝輕描淡寫地一揮手,道:「何況你仍是清白之身,不是麼?」

    陳蘭橈臉色逐漸雪白,那一抹暈紅已經蕩然無存。

    魏帝卻仿佛沒看見般,緩緩地出了口氣,道:「好啦,朕又有些乏了……你就先回去吧……也把此事,好好地想一想,朕等你的回答。」

    陳蘭橈退出皇帝寢殿,整個人有些恍惚,心神不屬地回到蘭和殿,還未進門,小王子無忌歡天喜地跑了過來,拉住她道:「你可回來了,我等了好久。」

    陳蘭橈垂眸看他:「你等我……」無忌舉起手中的鹿皮口袋:「還有你託付我的東西,看……好端端的吧,你該給我講昨晚上的事了。一定要仔細地跟我說。」

    陳蘭橈心亂如麻:「無忌……」無忌這才發現她臉色不對:「你怎麼了,怎麼好像見鬼……呸呸……怎麼好像被人欺負一樣?對了,父皇叫你去幹什麼?」

    陳蘭橈聽他發問,眼睛飛快地紅了起來,無忌有些害怕:「怎麼了?莫非父皇真的……」

    無忌又是擔憂又是懼怕,仰頭呆呆地看著她,陳蘭橈吸吸鼻子,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將此事敷衍過去,又安撫無忌兩句,答應改天跟他說話,無忌才戀戀不捨地走了。

    陳蘭橈回到殿內,把吃食交付給霜影,便坐在桌前出神。

    一刻鐘左右,就聽到門口有人道:「咦,這裡好生空曠……」陳蘭橈回頭,卻見門口站著一人,正是三公主福安。

    ☆、第62章

    陳蘭橈正有些心煩,見福安公主來到,少不得打起精神應對。

    福安公主進了門來,笑吟吟道:「我剛才過來的路上,聽說你去見父皇了?是不是為了昨兒遇刺的事?」

    陳蘭橈道:「給公主猜中了。」福安道:「嗐,我是公主,你也是公主,別這麼客氣啦,你叫我福安好了,我比你小,就叫你一聲姐姐吧。」陳蘭橈也不愛在這上面虛與委蛇,便也應了。

    兩人坐了,霜影送了茶上來,福安打量著這屋裡,嘆息道:「你這裡可真冷清……」忽然想到皇后有意針對陳蘭橈,魏帝又病著,誰又會在意陳國公主的宮內布置陳設呢。

    陳蘭橈道:「無妨,這樣倒是清淨。」福安笑笑,避開這個話題,問道:「對了,昨兒的刺客是沖你來的?到底是怎麼樣的情形,可否跟我說說?」陳蘭橈道:「似是沖我來的,虧得侍衛們來得及時,刺客也已經伏誅,叫人鬆了口氣。」

    福安搖頭晃腦道:「說起來那刺客差點兒就跑到我宮外去了,可惜在二姐的宮外被格殺了,不然我倒要見識見識。」

    陳蘭橈聽她口吻天真,竟然把這件事當作好玩兒的一般,便道:「這些刺客殺手,都是窮凶極惡的,福安你怎麼反倒想見呢。」

    福安笑嘻嘻地看她,道:「虧你有文武雙全的名聲在外,怎麼竟這樣膽小?我雖然比不上你跟朱姐姐,但也是會幾招功夫的……若是給我遇上那刺客,我定要跟他過上兩招。」

    陳蘭橈一聽,嘴角一抽,默默含笑。福安睜大眼睛道:「你不信麼?告訴你,教我的可是咱們北都的第一高手……有道是名師出高徒,被我拿來練手的那些太監侍衛,都說我的功力已經比很多江湖高手都要厲害了。」

    福 安公主一臉洋洋得意,陳蘭橈看著她,卻像是看著少不更事的自己,當初她在陳國,時常跟在師神光身邊,從他身旁的奇人異事身上學了很多東西,且因為陳王很寵 愛她,所以不限制她習武,宮內也有高明的武士教導她,有時候她要跟一些侍衛過招,往往數招就能讓對方拜服,久而久之,也覺著自己天下無敵。

    那些教導她的「師父們」,一來因為她冰雪聰明,格外疼愛,二來礙於她是公主之尊,所以從不多嘴。倒是師神光曾說過她幾回,她都不以為意。

    一直逐漸經歷了更多的事,也參與了幾次真刀真槍甚至生死相搏的打鬥,尤其是近來……越發明白自己的實力其實遠遠不足,放眼天下,臥虎藏龍,似她這般,別說是「一流高手」,恐怕就算三流,也是勉強。

    而福安公主這種,恐怕更是遠遠的不入流,陳蘭橈笑看著她,心道:若是福安公主一輩子不出宮,無憂無慮的話,讓她把這假相的美夢永遠做下去倒也是不錯的,想她當初,又何嘗不是如此,只可惜並無福安公主般幸運。

    陳蘭橈輕咳了聲,喝了口茶水,才問道:「北都的第一高手?那是誰人?」

    福安傲然道:「原來你不知道啊,那當然是東方門主啦。」陳蘭橈一聽,面色一凜:「莫非是『刀門』的那位門主東方明?」

    福安道:「哈哈,原來你也知道。」陳蘭橈道:「我在陳國也聽說過東方門主的威名,原來你還有幸得他指點,失敬失敬。」福安拱手抱拳,做了個江湖人的揖,哈哈笑道:「好說好說!」

    北都的刀門,便是天下人口中的「狂刀門」,傳說當初魏國立國之初,就是幾名刀門弟子跟隨魏帝南征北戰,最後建立魏國後,刀門擴大,門下弟子成千上萬,個個精銳,是魏國最接近皇族核心的一支隊伍。

    所以刀門並不同於尋常的江湖門派,而是跟大魏的皇族相輔相成的,外人不為所知的是,每一屆的刀門門主都會誓死效忠皇族,但只唯皇帝的命令是從。

    也就是說,只有皇帝才能調動刀門,但刀門卻從不參與皇族內務,不管是哪個皇帝上台,門主都會毫無怨言地聽命行事,就算皇帝讓他們自盡,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陳蘭橈暫時把此前見魏帝的憂愁忘卻,捧腮道:「我也很想見識一下刀門門主的風采啊。」

    福安道:「那有何難?你若是真的想見,改天東方門主進宮了,我跟你說一聲,咱們一起去見就好了。」陳蘭橈笑道:「這樣使得麼?」福安道:「有什麼使不得的,我給你留心著。」

    福安跟陳蘭橈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說了有小半個時辰,外面忽然有人道:「殿下,公主殿下……」

    陳蘭橈聽是那管事太監的聲音,便起身,跟福安到了門口,問道:「何事?」

    管事太監面上儘是惶恐之色,道:「是張公公派了內司監的人來了……」福安問道:「內司監的人來幹什麼?」管事太監道:「好像、好像是說公主的起居飲食方面……」

    說話間,有個精幹的太監遠遠走來,身後跟著許多宮人,手中都捧著諸色對象,有人甚至抬著些箱籠之類。

    領頭的太監上前,行禮道:「我等奉旨前來,請公主勿驚。」說著一揮手:「速速動作吧。」

    身後眾人應聲而動,福安站在陳蘭橈身旁,看著眾人行事,抿嘴笑道:「我才說你的屋子簡陋,看吧,難道父皇有順風耳嗎?立刻就給你送好東西來了。」

    陳蘭橈回頭,見那些宮人抬了箱籠進自己臥房,打開箱子,裡頭竟是些簇新的錦被帳褥之類,把原先那些舊物撤下,換了新的。

    另有人去了王后屋內,連伺候的宮人太監們也有東西領,大家都歡呼雀躍,起碼不用再夜晚挨凍了。

    陳蘭橈見那精幹的內司監太監四處走動,不時地指揮觀看,原本的管事太監站在旁邊,愁眉苦臉,因為陳蘭橈才見了魏帝,他便猜想必然是她在魏帝面前告了狀了。

    陳蘭橈心頭一動,便故意問道:「有勞公公,不過皇上怎麼忽然想到這些細微瑣事呢?」

    那 精幹太監一拱手,笑道:「咱們陛下明見萬里,體貼公主初來乍到,特意叫奴才們仔細著要周全妥當,別叫公主笑話我們大魏不會待客……除了一應起居的對象,飲 食之上也知會了御膳房,公主若是有什麼不對胃口的,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儘管說就是了,若是有誰推三阻四,就是違抗皇命。」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屋裡院中所有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那管事太監的臉色更是時發青時而泛白,才知道並非陳蘭橈告狀。

    陳蘭橈心底卻有些狐疑:「不會待客」的這種話,聽來有些耳熟,竟跟她對無忌說的那一段頗為相似,總不會真的給人聽了去吧……

    這會兒負責安置的宮人都退了出來,內司監這太監特意環顧了一周,才又問陳蘭橈:「公主看一看,可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連陳蘭橈臥榻上的錦被都添了輕軟的兩床,陳蘭橈忙相謝了。這名太監才率眾離去向皇帝復命了。

    福安公主嘖嘖道:「姐姐,父皇對你可真好呀……之前也有各國的人來,但多半都在宮外,情形我也不知,唯獨留姐姐你在宮裡了,咦,這被面是上供的華錦緞……」

    陳蘭橈聽了這話,重又想到前事,一時也不知魏帝如此,到底是因知道她過得清苦加以改善呢……還是一種無形的施壓。

    福安讚嘆了陣子,起身告辭。經過御花園的時候,見到福明公主正在亭子裡發呆,福安上前,故意偷偷從身後靠近,想嚇她一跳,不妨福明公主道:「行了,都看見你了。」

    福安噗嗤一笑,轉到她跟前:「你怎麼看見我的,我明明見你看著那根柱子,眼睛發直呢。」

    福明哼了聲,道:「你從哪裡來?」福安見問,便道:「我去跟陳國公主說話了。」福明皺眉道:「你不是不知道母后不喜歡她……」福安嘟了嘟嘴,道:「母后不喜歡,但是父皇喜歡呀!」

    福明一愣,轉頭看她:「你說什麼?」福安笑道:「說來也巧,我去不多久,內司監的人就去了,原來陳姐姐的寢殿實在太不像話,這樣冷的天,只一床極薄舊的被子,我都沒好意思說……但內司監的人說領了父皇的旨意,特給她都更換了。」

    福明皺眉,心想如此以來,皇后必然更加不喜了。皇后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當下便冷道:「這算什麼呢。許是她能言善道,在父皇跟前求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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