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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5:55 作者: 八月薇妮
    蓉蓉罵起人來,原本普通的臉變得殺氣騰騰,那些妃子有些害怕,但礙於她只是個小宮女,料想只是嚇唬人而已。當下便斗膽罵道:「真是狗仗人勢,狐假虎威……主子是這樣,奴婢也是這樣!」

    霜影氣的插嘴道:「你們說什麼?」

    那宮妃怪模怪樣地說道:「公主不也是仗著魏國王子的寵愛才狐假虎威的麼?竟有臉怪責我們仰仗太子殿下,嘖嘖,這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才說到這裡,便聽得戛然一聲,眾女定睛一看,見蓉蓉抽手從旁邊的侍衛腰間拔出一把刀來,揮刀一掠,那女子只覺得發頂一涼,有什麼簌簌落下,竟是一堆烏髮。

    眾女見狀,才害怕起來,不敢再造次,齊齊喊叫了聲,重新逃了回去。

    蓉蓉望著那些亂竄的身影冷笑,兀自狠狠地啐了口,才回身把刀還給那侍衛。

    陳蘭橈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蓉蓉對上她的目光,忽然心頭一涼,忙低頭:「殿下……我看她們太無禮了……才……」

    霜影在旁目瞪口呆:「蓉、蓉蓉,你好厲害……」心中暗自慶幸在馬車上自己沒有跟她頂嘴,並且打定主意以後不會招惹她。

    蓉蓉勉強一笑:「我……我是被逼急了所以才……」

    陳蘭橈若無其事地笑笑,道:「不用理會這些人,她們也是身不由己。」

    霜影回過神來:「殿下你又可憐她們?她們哪有什麼身不由己,瞧她們快活的很呢。」

    陳蘭橈道:「我是說她們來這裡鬧,也是身不由己的……是有人想看咱們的笑話而已,唉……」霜影一愣,隨著陳蘭橈目光看去,卻見前方不遠的馬車上,太子琪探身出來,向著陳蘭橈輕輕招了招手,笑得輕薄。

    陳蘭橈視若無睹,轉身上車,霜影跟蓉蓉相繼入內。陳蘭橈才看著蓉蓉,問道:「蓉蓉,你剛才那一招,是誰教你的嗎?」

    蓉蓉面露茫然之色:「那一招……公主是說我削她頭髮的那個嗎?我……我只是被逼急了,所以嚇唬嚇唬她。」

    陳蘭橈盯著她看了會兒,便點點頭:「嗯……不錯。」

    隔了片刻,外間有內侍來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傳您過去跟他敘話。」

    陳蘭橈動也不動,道:「回去稟告太子,現在不是敘話的時候。」

    內侍苦道:「求殿下憐憫小人等,這般回去,殿下定會大怒。」

    陳蘭橈忽然向他一笑,道:「是嗎?你放心,他還有好些人沒殺光,輪不到你的。」

    那內侍看著她的笑意,不知為何心中生寒,不敢再廝纏,行禮去了。

    不多時車馬重又前行,大概一刻鐘過,陳蘭橈忽地道:「蓉蓉,你還記得那一年……我跟你說的那件事嗎?就是那個啞巴伯伯的事。」

    蓉蓉抬頭,對上陳蘭橈的目光,便笑道:「是啊,我當然記得,那個啞巴伯伯忽然不見了,公主很傷心,也很擔心他的安危,我還安慰公主,說這是人跟人之間的緣分,緣分盡了,就會分離,如果有緣,以後自然還會相聚,公主還誇我會說話呢。」

    陳蘭橈聽了,這才露出笑容:「是啊,當時你說完這些話,我的心雖然還是難過,但已經比之前好多了。」

    蓉蓉誠懇說道:「蓉蓉就想為了公主分憂解困,如果能夠對公主有點用處,別說三言兩語啦,什麼都是可以的。」

    陳蘭橈望著她,眼神有些複雜。車廂內瞬間沉默,霜影未曾察覺什麼異樣,趁機興致勃勃地說:「蓉蓉,你那招可真是厲害,什麼時候不如你教我?我如果學會了,有人膽敢向我撒潑,我也就給他剃個頭。」

    蓉蓉低頭笑道:「霜影姐姐,我就是隨手那麼一揮的。」

    霜影摸摸頭:「是嗎?可是我看著有點像是公主練劍時候的姿勢,說起來我一直都求公主教我,你卻一直不答應。」

    陳蘭橈道:「舞刀弄槍,何其危險。」

    霜影道:「那麼危險公主還要學,偏不讓我學?」

    陳蘭橈一笑,不再理會她。霜影嘟了嘟嘴,就仍是去纏蓉蓉:「等有了空閒,咱們也學著練練這一招吧,就算不是公主那些厲害的招,也足夠嚇唬人了!好嗎?」

    蓉蓉眼睛看著陳蘭橈,卻見她正轉頭看向車窗外,神情有些悵惘似的。

    蓉蓉低頭,輕聲道:「好吧。」

    將近黃昏的時候,車隊後面飛奔來一匹馬,陳蘭橈聽到馬蹄聲急促,探頭看去,就見一名傳令官打扮的人飛馬而來。霜影跟蓉蓉也湊過來,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陳蘭橈見那人奔到了太子的車駕前,不知說了什麼,她的心卻無端一沉,喃喃道:「大概是慶城……或者雲郡方面來的緊急軍情,多半是雲郡。」

    霜影嚇了一跳:「殿下,會不會是……」陳蘭橈心亂如麻:「別瞎猜。」霜影咬了咬唇,很小聲說道:「我希望公子燕歸打個打敗仗,最好他也給師公子殺死!」

    陳蘭橈聞言,心也跟著一抽。雖然她也一心盼望師神光影,但是後面一句,卻讓她無端驚心,也是在這一刻,陳蘭橈驀地醒悟:自己居然是不願意燕歸死的。

    過了鹽谷,黃昏降臨,已經入夜,而車駕終於也趕到了浮城,這裡已經算是晉國的屬地了。原本的郡守換作了自魏國調任前來的新任長官,聽聞太子琪到來,早就迎駕二十里,親自接了太子入城。

    一行諸人都安置妥當,陳蘭橈不免先去探望了思奴,不過一日一夜,王后已經形容枯槁,見陳蘭橈來到,也不做聲,只是緊緊抱著思奴。

    陳蘭橈輕聲問道:「嫂子,思奴好嗎?」

    王后點點頭,神情畏懼,仿佛怕懷中的孩子被人搶走一般,也不放手,陳蘭橈笑笑,探身看了看,見思奴仍舊精神,才說:「嫂子,他吃過奶了嗎?」

    辱娘在一旁苦笑道:「晚上也該吃了,可是娘娘總是不肯、不肯……鬆手……」

    陳蘭橈心中一動,看向王后,道:「嫂子,你是怕會離開思奴嗎?」

    王后聽了,眼中的淚奪眶而出,倉皇看向陳蘭橈。陳蘭橈抬手給她擦了擦淚,道:「你放心,有我呢,哥哥不在,我會保護你們的。」

    王后睜大眼睛,仿佛不相信。陳蘭橈一笑,對辱娘道:「勞煩你好好地照顧著……我叫霜影也留下來幫手。」

    霜影一愣:「公主?」

    陳蘭橈起身,回頭的時候對她低聲道:「嫂子的情緒有些不對,你幫著多看看,別讓思奴有事。」霜影這才答應了。

    陳蘭橈邁步要走,快走到門口,身後王后忽然叫道:「蘭橈!」

    陳蘭橈停步,回頭看向王后:「嫂子,還有什麼事兒?」

    王后直勾勾看著她:「你、你肯救我嗎?」

    陳蘭橈聞言,才緩緩一笑:「嫂子覺得我會不管你嗎?」

    王后皺了皺眉:「可、可你……我白天才也聽見,你對她們說,路是她們自己選的,你不會管……」

    陳蘭橈怔了怔,才明白王后聽了自己白日的話,還以為她對付那些宮妃,是殺雞給猴看呢。陳蘭橈才又笑道:「嫂子你原來聽了這話,多心了,我是對她們說的,你是為了思奴而已,跟她們賣身求榮的有什麼相同?」

    王后呆呆看著她,眼中的淚滾了出來:「但是太子琪他……他想要你……」

    燭光中,陳蘭橈看著她落淚的樣子,嘴角一挑,極短地露出個淡淡笑影,道:「再怎麼難,我也總不能見死不救呀。」她說完之後,看了王后一眼,轉身邁出門檻。

    王后上前一步,想出聲,卻終究沒有叫住她。

    霜影瞧出不妥,叫了聲:「公主!」追到門口,卻被人攔住。霜影抬頭看著來人,便道:「蓉蓉,公主她……」

    蓉蓉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你聽見公主的吩咐了,留在這裡照料好小太子就行了,公主那裡,有我照料著。」霜影呆道:「真的嗎?」蓉蓉向著她一笑,轉身去了。

    蓉蓉去後,霜影站在門口,仍是有些發怔,只覺得蓉蓉臨去一笑的樣子,竟有幾分眼熟。

    燭光搖曳,陳蘭橈看著面前一襲新裝跟各色首飾,她回屋之後,就發現屋裡多了這幾樣東西,一問才知,這居然是太子琪命人送過來的。

    大紅裙擺,燭光搖曳,十分刺眼,陳蘭橈凝眸看了會兒,抬手撫過那柔順的錦緞。

    「公主想要去嗎?若是去,可是羊入虎口。」身後有人輕聲說。

    不用回頭,陳蘭橈也知道是蓉蓉,她望著那精細的刺繡:「不然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奈何不了我,卻可以拿我身邊的人下手。」

    「公主仍是不夠心狠,」蓉蓉走到她身旁,聲音如同嘆息:「王后分明是個自私的婦人,一切也是她咎由自取,公主何必理會?在陳國跟魏國之間,根本沒有她存在的價值。」

    「這世間不是所有東西都要用有無價值來衡量,」陳蘭橈動作一停,看著蓉蓉的影子投在桌上:「毫無人情可言的話,大家都冰冷冷地相互算計,又何其可怖?」

    蓉蓉停了停,輕輕笑了聲:「是啊,是奴婢失言了。」

    陳蘭橈道:「我看不是你失言了,而是你的真心話。」

    蓉蓉問道:「公主是什麼意思?奴婢不懂。」

    陳蘭橈驀地站起,回身面對蓉蓉,逼視著她,道:「白天你所用的那一招,分明是高明的劍招,我的造詣也不過如此,但是我認識的蓉蓉,分明是個不會武功的小宮女,你究竟是誰!」

    陳蘭橈心地聰明,白日見了蓉蓉出手,便瞧出端倪。本來她並沒有往「李代桃僵」上想,但是一想到在慶城皇宮,紫姬曾說起燕歸那幾日並不曾在宮內的事……聯想到「齊大哥」,她心中便才冒出這個可怕的想法。

    所以在上了馬車之後,她才故意用舊日的事情來試探蓉蓉,如果當時蓉蓉答不上來,那麼她一定就會動手。

    陳蘭橈抬手,手中握著一把翡翠串寶金釵,正是太子琪方才送來的,銳利的釵子尖指向蓉蓉,陳蘭橈喝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把蓉蓉怎麼了?你為何會知道我舊日跟她說過的話,是不是你動手逼問她了?」

    卻見面前的蓉蓉輕輕一笑,平平淡淡的眉眼裡,竟有幾分淡淡魅惑之意,跟昔日的那個老實木訥的小宮女果然大不相同。

    陳蘭橈駭然,心中警惕,蓉蓉抬眸看她,慢悠悠說道:「公主果然目光如炬,仍是瞞不過你的……只不過,你還是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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