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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3:38 作者: 睡雲間
既然能提前半年知曉皇帝的算計,此人必然通曉許多。
但此人這多年都未曾再現身,是死是活暫不可知。
又或者此人不敢再出手,不敢和其他人往來,還在蟄伏等待機會。
凌賀之從屜盒中暗格拿出信封,心道,有了臨摹字跡和內容的信,想必這個人也能信任自己。
不幫也得幫了。
當年私通謝家軍,自己大可以憑藉此信、私下揭發他。
謝雲蓮嘆氣:「此信上的文字頗為奇怪,像是本朝文字,卻又有所不同,簡單了許多。稀奇的是大部分字我都可一眼辨別。」
一些奇怪的字結合上下文,也可輕易讀懂。
自創字麼?
想必此人是想通過這種辦法,不讓別人認出字跡。
凌賀之打開信封,抽出信紙,原本平靜的面容在看到上面的字跡後瞬間怔忡。
——謝勻將軍,見信安好,敵寇入寢,你們會一路大捷,而後順著北境推進,六月斬阿耶,七月削去敵寇左將長律,直至望斷崖。望斷崖會於九月雨季驟現天坑,此地斷然不可追擊敵軍。
——天子會下令命爾等追擊,將你們困於此處,而後佞臣動亂陷忠臣於不義。
直白又清楚,字字句句未曾拐彎抹角,寫信之人是生怕謝勻不相信,恨不得再講得詳細一點。
這封信在年節時被人帶出皇城,若是他能早些到達,謝勻便會看著信中內容一一實現。
可太遲了。
什麼都如信上所言發生了,謝大將軍拿著信站在泥濘中嚎啕大哭。
他的將士們還滿心以為是佞臣作祟,而不是陛下要殺他們。
還等著陛下睜開眼睛看看啊!
戎馬一生,死在君主手中是何其悔起信念之事。
凌賀之攥緊了這封信,謝雲蓮見他表情有異,詢問:「怎麼了?」
凌賀之看著謝雲蓮臨摹的字跡,口中呢喃:「我知道當年給謝家軍傳信的人是誰。」
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謝雲蓮會說字體奇怪。
因為此人會苗疆,大周官語,還有一種奇怪的簡化文字。
明藍蘊都教過他!
兩個人私底下往來便是用此文,就是信鴿半途被人射下,也無人認得出二人的此種字跡。
謝雲蓮神情怔怔,微微側頭望著他。
凌賀之側身,取下涼亭上的燈籠,點燃了信紙,看著灰燼入水後一字一頓地說:「她就是當朝的國師大人。」
是明藍蘊,是老師,是他的心上人!!!
謝雲蓮不敢置信,向後踉蹌了一步,當年的明藍蘊還在為皇后效命,她不要命了敢寄出這種信?
謝雲蓮怎麼都不想到,如今看似冷清的國師居然也曾干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凌賀之心中的火越燒越旺盛,緊握成拳,告辭後疾步大步離開。
謝雲蓮本想喊住他,但最終還是收回了阻攔的手,凝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而凌賀之一出宮門,侍衛牽來馬兒,他便翻身上馬,策馬揚鞭:「駕!」
凌賀之先回了憬王府,然後繞到後院圍牆處,足尖一點翻身上牆。
他和底下的福康眼對眼。
後院中,福康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擺著明藍蘊給他從宮中帶回來的各色糕點。
濃色茶水泛著熱氣。
福康眨了眨眼睛,一手握著一個月餅,小心翼翼地問:「大殿下,大晚上翻牆不合適吧。」
凌賀之從圍牆上跳下來,落地後拍拍護腕,蹙眉問他:「怎麼你一個在這裡?老師呢?」
福康腮幫子鼓鼓囊囊,擦了一下嘴:「師父從宮裡回來後,沐浴換衣,然後讓我開了一壇十年桂花佳釀,品酒去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茶水,嘆了口氣說:「我也不敢打擾師父,就在這後院吃月餅了呢。」
凌賀之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領:「與我一起去找老師,她酒量應當一般。」
「哎哎,大殿下,您慢點……」福康蹬腳,「師父她也喝過酒,她會點到為止的。」
丹房中,爐子中的火焰啪嗒作響,火舌燒的屋子裡溫暖又燥人。
明藍蘊一襲單衣,披散了滿頭青絲,單手支著臉頰喝著酒,側頭望著支摘窗外的明月。
垂墜的裙擺隨著夜晚的清風飄搖不定。
她面上泛著紅暈,理智被酒水沖刷殆盡,今夜大多人都被皇帝拖著,不會有什麼公務急找。
明藍蘊被酒水嗆了一口,咳咳咳……
爐子中正是要給皇帝的所謂提神醒腦的丹藥,她幹了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那便是在丹藥里添加了……寒食散。
她要陛下宴駕!
從在宴席上被皇帝覬覦時,明藍蘊突然提出仙人指引煉製仙丹,便是為此做謀劃。
酒水喝完了,明藍蘊莫名覺得冷,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抖著。
複雜的情緒幾乎讓她無法思考。
她倒在地上蜷縮著身體淺眠。
她夢見了江公城外的大江,一葉輕舟飄蕩,船工的號子響徹江面。
她也夢到自己自己背著藥簍,小小的明子綃跟在背後蹦蹦跳跳地喊:「阿姐,阿姐,你看花花!」
「花!等我長大後,要給阿姐買漂亮的娟花。」
「阿姐,我長大後一定會厲害。」
「和阿姐一般厲害,什麼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