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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3:38 作者: 睡雲間
皇帝回過神來,嗤笑一聲:「呵,倒也不算什麼惶恐之事,國師何苦瑟瑟?」
倒不像明藍蘊的作風了。
她乃是國師,只要她未犯大錯,天子絕對不會動她。
別的職責可以另設,但大周國的國師必須是一代代傳承下去,百姓苦痛需要信仰,太平盛世也需要信仰。
皇子相鬥,皇后娘娘怪不得要找國師,想著借明藍蘊之口編造謊話嗎?
但皇帝不至於因為此事而大發雷霆。
這般的小技巧,皇帝在後宮中不是沒見過。
他想若是皇后因為三皇子氣焰太盛而擔心太子東宮之位,那自己往後幾日陪陪皇后,穩穩她的心。
別再做這種無謂的事情了。
皇帝嘆氣,擺擺手:「起身吧。」
但是明藍蘊聽到了,但卻沒有起來。
她特地等過了一會兒,再聲音淡淡:「臣惶恐。」
今晚的事情,明藍蘊本可以就此罷休,皇后目的已然達到。
陛下看出來又如何?
陛下和皇后畢竟夫妻多年,對彼此的性情終究還是了解幾分的。
蘇公公見明藍蘊抗旨不起來,又見陛下臉色微恙,連忙彎腰想要攙扶國師:「國師,地上冷呢。」
明藍蘊直起身子,皇帝以為她要起來,臉色好轉一些。
怎料,明藍蘊雙手交迭置於額前,而後再緩緩地磕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兩顆偏星,大殿下凌賀之的命星由微轉盛,竟與當年謝家軍謀逆時,有相同之相。」
「放肆!」
皇帝暴怒。
嚇得蘇公公和其他侍從撲通一聲匍匐跪在地上,鼻尖是灰塵的苦澀酸味,心口噗通狂跳,大氣不敢出,如此寒冷的夜晚,額頭上竟然冒出斗大的汗珠。
「陛下息怒……」
那些隨行的小太監抖得像個篩子。
蘇公公伴君數十年,偷偷去瞧一旁跪著的明藍蘊,他看著安靜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反而火燒火燎的。
哎,國師說什麼不好,偏偏說這個!
謝家軍謀逆之事,乃是陛下心口多年頑疾,救治不醫。
她是不要命了,敢再提此事?
蘇公公其實也摸不准為何陛下對謝家軍的事情如此避諱?
但凡逆臣叛軍,古來帝王恨不得抄其九族,斬草除根,昭告天下!
以便給那些蠢蠢欲動亂黨賊子看,以儆效尤!
可是謝家軍的事情,陛下卻是反常地不許人提。
後宮中有人說,乃是雪妃娘娘生前備受寵愛,在死後,皇帝依舊對她念念不忘。
皇帝不願意再提及故人與舊事。
這成了宮中的忌諱。
蘇公公又想,若是國師再解釋一下,在陛下面前表個態,將此事再輕輕揭過,也就算了。
可是明藍蘊沉默地跪在地上。
氣得皇帝轉過身看著天上的星宮,指著明藍蘊的手指不停發顫:「你,你……」
以明藍蘊的性情,她又是皇城裡的「舊人」,經歷過三皇子談及謝家軍被罰等事情,斷然不敢說才對。
是皇后教她說的嗎?!
皇后膽大妄為啊!
此刻明藍蘊悶聲,聲音輕微地發顫:「臣,不敢不說。」
蘇公公垂著頭,心道,如果真的大殿下的命星逼太子星,那國師也的確得說。
陛下何苦如此憤怒?
其實蘇公公心中也大概猜得出一點點。
那便是謝家軍的事情,並不是像表面上傳言的謝勻叛國。
皇帝知曉了實情,但木已成舟,無力更改。
如今國師和皇后娘娘走得近,又突然再提謝家軍的事情……
究竟是國師看出了星象異常還是皇后的意思?
此刻的明藍蘊眯起眸子,按在地面的手掌被粗糙的砂石摩挲得發疼,她疼得輕輕蜷縮了手指。
自己這幾日一味地順從皇后,於是今日說的話便也是三分真摻雜著三分假,還有幾分難以琢磨。
皇帝究竟是信這話是皇后用來陷害大殿下的,還是信大殿下的命星真的逼主東宮?
明藍蘊思索到了此處,手指微微曲起。
不,陛下一定要信這是皇后搗鬼!
在旁人眼中,陛下可以有兩種信法。
他可以二選一。
但如果旁人若是知道陛下是一手策劃了謝家軍的事情呢?
他知道謝勻將軍沒有叛國,他知道雪妃娘娘是枉死,他知道凌賀之是連帶放棄的無辜皇子。
他什麼都知道。
明藍蘊很清楚,一旦大家都知道謝家之難是皇帝的默許,就知道皇帝不相信「大皇子是禍星逼宮」。
既然他不信明藍蘊的說法,就會思索明藍蘊為什麼會這麼說。
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明藍蘊不可能無端這麼說。
那麼背後的幕後主使是變成了皇后娘娘。
儘管皇后娘娘可沒有讓明藍蘊說謝家軍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明藍蘊自作主張。
跪在地上的明藍蘊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她在苦等陛下的反應。
但遲遲沒有回應。
明藍蘊摸不准皇帝的做法,這件事情就算今天說,她改日也得說。
明藍蘊再次火上澆油,誠懇道:「陛下,臣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