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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3:38 作者: 睡雲間
自己身邊都是一些財狼虎豹,她們欺人辱人做小人,憑什麼要自己做君子?!
但這樣的道理,大多數教書先生都不會喜歡,戾氣太重。
凌賀之擔心明藍蘊因此而對自己有所偏見。
心中思索下次時,應當要謹言慎行,追尋大流。
旁人怎麼說,自己便怎麼說。
學堂里詭譎的寂靜後,凌賀之聽見淡淡的笑聲。
笑意停下,明藍蘊的聲音輕卻清晰,宛若秋日的寒風入骨,叫眾位學子聽到。
凌賀之抬起頭,看到學案後坐著的明藍蘊神態輕鬆:「憲問中,弟子曾問聖人,以德報怨,何如?」
「聖人回,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不若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明藍蘊末了補充一句:「倒也不錯。」
君子和而不流。
反派如今有這個想法,終究是被生活磨礪出來的。
明藍蘊布下今日課業:「本君今日所說古人事跡,大家選一則寫下來,寫上幾句個人點評即可。」
沒人有說法,倒是三皇子凌亦如趴在桌子上,小聲嘀咕。
又是講這做人的鬼道理。
他都聽出繭子了。
這幾日父皇老問他功課,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在父皇面前顯擺,只能如實回答。
幸好父皇沒說什麼。
中午。
凌賀之窘迫地坐在明藍蘊的面前,福康在一旁布菜。
福康給大皇子添置了一雙碗筷。
福康一雙杏眼彎彎,說:「大殿下,師父說在藍園食堂修繕完畢前,您先和她一起用午飯。」
凌賀之低著頭盯著那一雙嶄新的筷子,十指交叉摩挲指腹:「李美人說會有宮女準時送來。」
明藍蘊微微蹙眉:「大殿下不應當如此拘束,李美人的飯菜您恐怕不愛吃,福康手藝不錯。」
福康在一旁接話:「大殿下嘗嘗吧,這些菜可都是師父教我做的,要是不喜歡,可以嘗嘗這靈沙。」
前國師為先帝到處開壇祈福,搜羅了不少民間或者官家書籍,這食譜後來由明藍蘊整理成冊。
起初是沒什麼作用的,因為明藍蘊自己不下廚,跟著太史院食堂吃。
後來福康這孩子來了之後,明藍蘊便將食譜給了他。
明藍蘊見福康有些起勁,揮袖道:「先退下罷。」
福康伏首,聲音清脆:「哎~」
凌賀之等明藍蘊動了筷子後,才小心地嘗了一口。
日頭移動,枝葉陰影偏移,凌賀之吃完後,明藍蘊垂眸盯著他,眉頭皺起:「李美人可還打你?」
凌賀之身子一顫,想起昨日夜裡李美人的話。
她罵自己日後不過了了,便是有了國師做靠山,那也無非是國師見他如見昔日的小弟明子綃,多了幾分憐憫。
但國師也愛莫能助!
他若是希望國師為他出頭,又能如何?
國師還要闖入御書房跪地上求皇帝憐憫他不成?!
到頭來,明藍蘊只會被他這個小禍害連累!
凌賀之手指蹭著衣緣的滾邊,緩緩搖頭:「沒……」
明藍蘊微微張口,欲語還休,最終從袖中拿出一瓶藥放在桌面推到凌賀之面前:「若有跌倒磕傷,殿下可塗抹此物。」
凌賀之呆滯小許,伸出手謹慎地收了藥物:「謝謝先生。」
明藍蘊不與他繞彎子:「有心者,沒看見傷便知道有傷;無心者,沒看見傷便是無傷。殿下,你說,該如何讓無心者知道有傷?」
凌賀之不懂她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抬頭直接說:「讓無心者看見啊。」
「傷在內在衣服下,看不見,」明藍蘊閉眼小憩,口中卻說,「傷人時不在,依舊無法看見。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有明鏡記載。」
凌賀之鼻頭髮酸,抿著唇,輕聲回答:「沒有鏡子,而且轉身即逝。」
明藍蘊闔眸輕嘆:「殿下,有的。」
凌賀之不懂。
明藍蘊喚福康進來收拾,又催促凌賀之去武場學騎射。
福康蹦蹦跳跳地進來了,再送了凌賀之出去,忙碌個不停。
「師父,師父,什麼鏡子不鏡子的?」
明藍蘊拿起拂塵,輕輕地敲了他的一下腦袋:「偷聽還敢讓我知道?」
福康癟癟嘴,嘴角耷拉,跟在明藍蘊身後:「學堂亮堂堂,空蕩蕩的,沒阻擋,弟子耳力好使,無意聽見的啊。」
明藍蘊嘆氣:「聽見了,不一定非要說出來。至於鏡子,太宗曾道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
「大殿下便是李美人的一面鏡子。」
福康懵懵懂懂。
*
大殿下在學堂過了幾日,李美人見國師並沒有去陛下面前告發自己,心中得意。
她且對明藍蘊不以為然。
紙糊的老虎,跛腳的驢。
她明藍蘊也就是仗著前國師之名,現陛下曾對她有意,皇后為她撐腰罷了。
至於那黃河水災的功勞,已然過去數年,如今也沒必要拿出來說。
皇后不許李美人針對明藍蘊,李美人心道自己教訓教訓不懂事的大皇子可還行。
她篤定是大皇子在國師面前講了不該說的話!
深夜,消瘦的少年攥緊了手中的藥瓶給自己上藥。
可背上的傷口他摸不到,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在大秋日累出了一身汗,躺在床上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