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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53:38 作者: 睡雲間
    *

    午間,凌阿翡委屈要李尚宮帶她離開藍園,一路疾步到長坤宮。

    葡萄紋纏枝鏤空博山爐中,香菸筆直地往上,熏得滿室透香。

    皇后攬著貓兒,姿態慵懶地小憩著:「胡鬧。」

    四公主一進來,大眼睛一轉,眼淚便吧嗒吧嗒落下。

    皇后緩緩睜開眸子,覷向李尚宮。

    李尚宮捻了捻裙身,福手彎腰,將藍園所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皇后倚靠著臥榻,金護指輕輕地按著眉心:「竟然如此,稚子把戲。」

    凌阿翡抱著母妃的膝頭,委屈垂眸掉淚:「母妃,母妃,大皇兄笑話我,說你不疼我。」

    ……

    不出半日,皇后欲將四公主一同和二皇子在國師膝下學習消息傳出。

    李美人院中,長坤宮的管事宮女前來傳話。

    皇后有請。

    李美人扭著腰撩著裙擺進屋,瞧見大皇子正準備吃午膳。

    李美人眼尾一挑:「大殿下,皇后請。」

    凌賀之嘴唇蒼白囁嚅,目光怯懦躲閃,彎著脊背縮在椅子上:「我……我還有課業未曾完成。」

    李美人心道,如今知道怕了?

    李美人強領著凌賀之往長坤宮前行,斜視著消瘦少年:「皇后洪福齊天,你這般弱的身子見見娘娘,沾沾了福氣。」

    凌賀之低著頭不說話,兩邊紅牆倒退,走過廊蕪,進入皇后宮殿。

    他只覺得這長坤宮陰氣沉沉,樹葉一顫不顫,靜得不像話,空氣重瀰漫著絲絲水珠冷氣與冷香。

    母妃生前與他說過,父皇還是太子時,皇后便是太子正妃。

    當時,父皇尚且有兩位側室,總穩不住胎,是子嗣緣分涼薄的皇后不許她們先生下長子。

    細數諸位皇子皇女出身,也可對皇后性情管中窺豹。

    母妃娘家是謝家軍,李太尉之女萱妃娘娘孕育三皇子,

    皇后不敢動她們。

    而二皇子是陛下御駕親征,在外和人所出,皇后想管也是鞭長莫及。

    待皇后生了四公主後,她才明白這事擋不住的,今日能冒出二皇子,它日便能冒出二十皇子。

    皇后方才放手,讓其他妃嬪逐次誕下龍嗣。

    凌賀之走進去,給皇后行禮,皇后擁著四公主靠在床榻,模樣慵懶。

    「陛下國務繁忙,本宮瞧瞧這些孩子的功課。」

    凌賀之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從外頭白晝站到暮色藹藹。

    他雙腿發硬,背脊酸脹,額頭上大顆汗珠滑落,呼吸中似能嗅到乾澀喉嚨處的苦味。

    皇后輕叩桌面,嘴角上揚,這些桀驁硬骨頭就是要多磋磨。

    他也敢來置喙四公主的事情!

    入夜後,二皇子由李尚宮牽著歸來。

    皇后見狀才叫大皇子退下。

    臨行前,凌賀之用艷羨的目光看著走進來的二皇弟手中拿著用一根繩穿的兩個小杯子。

    那繩有些奇特,應當是明藍蘊特製的。

    可惜,他隨後便被帶出去了。

    側殿中,二皇子認真地與皇妹說:「國師說,距離遠也可以偷偷傳悄悄話。」

    一旁的四公主看,從皇后懷中跳下來:「國師這兩日總教二皇兄新鮮玩意,母妃,我也想學。」

    皇后無奈:「你二哥教你也是一樣。」

    「不嘛,不嘛。」她嘟著小嘴,滿心不依……

    長坤宮外,凌賀之與李美人走出來,瞧見了明藍蘊。

    李美人行禮:「國師。」

    明藍蘊頷首示意,而後將視線落到了一側的凌賀之。

    李美人好奇道:「國師怎會過來?」

    明藍蘊隨意道:「與二皇子多聊了會罷了。」

    李美人未曾多言多想,領著大皇子離去。

    錯肩而過時,明藍蘊輕聲開口:「大殿下,今日勞累了。」

    凌賀之身子一頓,驟然回頭凝視她的背影。

    她知道自己在皇后宮中站了大半日?

    夜色下,一席月白衣衫的女子緩緩轉身,臉上面紗拂動。

    凌賀之察覺到她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凌賀之頭腦意亂,等走遠了許久,恍恍惚惚地想,國師這幾日總教二皇弟新鮮玩意,好叫四妹羨慕。

    是不是……在幫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的少年心中火熱。

    臨睡前,他蒙在被窩中

    他不信神佛,信人定勝天,母妃為謝家軍誦經念佛,佛可曾救人?!

    *

    接下幾日,日日秋雨,洗刷天地,皇城便清冷下來。

    檐下水珠卜落卜落,迸濺,宛若串密的珠簾。

    各宮的小宮女來來往往,腳步不停,準備領冬日的分例。

    而太史院中,明藍蘊端坐支摘窗前,手執一卷書籍望著窗外雨幕。

    窗外的風席捲不入,香爐的煙紋絲不動,隨著福康衣衫帶風地靠近,煙晃了腰,散開一片。

    「師父,」福康拿來玄色綢面護膝小毯子,遞給明藍蘊,「可冷呢。」

    明藍蘊淡淡回:「今年寒冬。」

    福康惋惜:「聽聞銀絲碳暖而不熏,要是皇后娘娘賞咱……」

    明藍蘊打斷他的話:「銀絲碳由司饎管理,每宮多少分例都定好的,旁的也便算了,這種登記在冊的東西用起來可比尋常木炭更毒。」

    福康怔忡:「是,不過……萱妃娘娘兄長,倒托人輾轉送了師父您一本古籍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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