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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破綻

2023-10-02 14:36:17 作者: 糖拌飯
    「不用管那些,我們只做當下應該做和應當做的。」

    果然的,一如貞娘所猜測的,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看過那信後,對於南京那一場既然到來的斗墨毫不在意。

    做當下應當做的,至於之後的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於制墨一道,李家還從未有過退縮的。

    「決定了?」羅文謙此時搬了把椅子坐到李家的席位邊,又招手叫小二添了壺茶水來。

    他這種隨意的行為本來應是讓人有些側目的,只是羅家大少,當年在徽州也是個名人,後羅家敗落,但這傢伙沒撲騰兩下便又起了,又是李家定好的女婿,如此的,倒也沒什麼人在意。

    「嗯。你應該知道我爺爺和我七祖母的性子。」貞娘自是點點頭。

    見貞娘點頭,羅文謙便沒多說,他緊趕慢趕的送信來,自也存了讓李家放棄爭貢的心,不參和到南京的那場斗墨里,但李家這個決定他也沒什麼意外,如果換作他,也是不會輕易退縮。

    此時,便坐在邊上一邊為李老掌柜斟茶,一邊陪著李老掌柜有一下沒一下的閒聊,心裡卻琢磨著想著,終歸他手裡還是有些路子的,若是到時真有個萬一,大不了多砸錢,怎麼著,保住李家一門一個平安終是做得到的。

    如此,這貢墨權自是要爭到底。

    只是說是爭到底,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臉色卻有些沉重。

    「今天,三位試墨師的表現有些不對啊。」這時李老掌柜的借著燈籠的光線看著掛在那裡的幾副書畫。

    「田家使了手段了吧。」羅文謙應聲,田家太過功利了,又迷信權勢,這種時候不弄點鬼才怪。

    一邊李家七祖母亦是沉著臉。冷哼了一聲:「我們且看著吧,不管最後我李家得不得到貢墨權,都得有一個信服人的說法,要不然,那我老婆子也是會霍出去的,使不得也要鬧一鬧。到時,也就顧不得好看不好看了。」。

    雖說李家已經沒落,但百年的家族撐著,真要運用起來,總還是有些路子的。而李老夫人能一直把李氏撐著,那亦不是簡單的。

    只不過一直以來,李家七房一門寡婦,徽州又是極重名節的,所以,李老夫人一直很低調罷了。

    「七奶奶,我有個法子的。」貞娘這時卻是一臉沉靜的道。

    「哦,說說。」七祖母看著貞娘點頭,這丫頭鬼點子一向不少的。

    於是貞娘便把自己的想法低聲的跟自家爺爺和七祖母說,其實很簡單就是用蘇東坡的試墨法代替墨師試墨。

    「不行的,這試墨師之前都是由墨務局的人選定的,由試墨師試墨是慣例,又豈是我們說換就能換的。」李老夫人搖搖頭,貞娘這個想法好,但卻不一定能實現。

    「若我能證明試墨師作假了呢?」貞娘眯著眼回道。

    「此話當真?若真是這樣,那自然是我們說了算。」李老夫人兩眼閃光的盯著李貞娘。

    貞娘重重點頭。

    這時,一個小二模樣的人去給田家那席斟茶。

    羅文謙看到那小二塞了一封信在田榮華,田榮華看過之的事一臉變色,便將信遞給了田老爺,田老爺看過那信後,卻是不動聲色。

    「我看,說不定田家會自動放棄爭貢也不一定。」 羅文謙突然翹著嘴角道。

    「怎麼講?」貞娘抬眼看著他。

    「田家也收到南京過來的消息了。」羅文謙眯著眼道。

    聽著羅文謙這麼說,貞娘才恍然大悟,若真是這樣的話,說不定田家還真的會放棄,跟李家比起來,田家一向懂得趨利避害的多。

    此時,外面這一場突然來的暴雨終於停了,隨著雨停,天上滾滾的黑雲也散了去,天空一下子就亮堂了起來。

    李田兩家爭貢繼續進行。

    「田家的紫玉光,自羅墨以來,最近十多年來一直是貢墨,而李家的四合墨,那是古之名墨,曾有黃金易得,一墨難求的名聲。如此,接下來還請幾個先生繼續試墨,讓我們大家看看,這李氏四合墨和田家紫玉光倒底誰更勝一籌。」此時,墨務司的司儀又繼續道,隨後便開始試墨。

    而等得試墨結束,最終結果還是跟先前不多,元白和康佑的畫裡,明顯著田家的紫玉光要高出李氏四合墨一籌,而陸沖的畫中依然是平分秋色。

    而總的來說,還是羅家的紫玉光明高過李家的四合墨。

    看到這個結果,貞娘突然站起了福了一禮,衝著劉大人的話道:「大人,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哦,你且說說。」劉大人道。

    「我想請大人換一種試墨方法再試一次墨。」貞娘道。

    李貞娘的話讓眾人一片譁然,李家這意思豈不就是說李家不認三位墨師的試墨結果了?

    「李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時,那元白先生先按耐不住了,跳起來質問的道。李家這是在赤果果的在打他的臉。

    李貞娘兩眼盯著元白先生,卻是一臉淡定的回道:「元白先生,我李家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三位先生對李墨的特性不太了解,又或者那所用技法不太適合李墨,以至於試墨時,不但沒能把李墨的優點表現出來,反而用了一些不適合李墨的技法,使得李墨的優點變成缺點了。所以,我們希望換一方法再試一次,小女子曾聞東坡先生的試墨之法,褪墨石硯上研,精白玉板上書,凡墨皆敗。所以,我想請大人備上褪墨石硯和精白玉板,用這法子試墨更簡單和直觀一點。」貞娘道。

    「李姑娘,願賭服輸,這分明是你們李墨墨色不好,卻賴我們試墨師頭上,不嫌太無禮下作了點嗎?還請李姑娘給我們一個說法。」元白衝著李貞娘自不會客氣了,這時咄咄逼人的道。

    他心裡打定主意,精白玉板上試墨色,尤其是墨階,那是一試就分明的,若真是讓李家重來這一下子,那他今天的臉面可就載了。

    「我想元白先生是誤會了,李家不是輸不起的人,但是輸也要輸的明明白白?糊塗鬼我李家可不當,而且小女子說三位先生對李墨特性不了解,所用技法不適合李墨,亦不是瞎說的,也是有證有據的。」貞娘淡定的道。

    「哦,那就請李姑娘賜教。」元白先生咬著牙。

    「賜教不敢當,小女子便說說,由在坐的所有人評判。」李貞娘說著,朝著眾人福了一禮,便走了先前三位畫師的試墨字畫前。

    先是指著其中的字道:「元白先生和康佑先生寫的這幾副書法,用的是草書,在坐的都是墨業中人,誰都知道我李墨墨色一點如漆,墨色蒼虬,寫起篆書和館閣體更顯沉穩大氣,這本是我李墨的優勢,更何況現在朝廷各衙門使用的字體也都是館閣體,怎到了如今爭貢時,卻棄館閣體而不用?反倒用這種無法具體體現墨色的草書,這不合理吧?」

    說到這裡,貞娘頓了一下又繼續的道:「再說了,之前的六合三才墨,我們是融合了各家墨法的,寫什麼字體都沒有什麼問題的,可元白先生這副草書,本應是飛白技法的地方,元白先生卻偏偏頓了一下,使得墨色淤積,讓整副字的「氣」凝滯了起來,各位可以看看,小女子說的對是不對?這樣才使得我李墨看上去遜了田墨一籌。」貞娘說著,便衝著墨務司的觀禮的人道。

    先前眾人只是注重墨色,畢竟是試墨嘛,如今經過貞娘這麼一說,再細看那些字,眾人發現,果然如李家姑娘所說,之前李墨書法中表現差並不是墨色上,而是試墨師的處理上出了問題。一時間,觀禮的人竊竊私語。

    那元白的臉此時也是一陣青白,強辯道:「強詞奪理,我的字體本就是這樣的。」

    「所以,我才說元白先生的技法不適合李墨。」貞娘回道,倒是堵的元白沒話說了。

    貞娘要說自然是要說到底的,這時繼續道:「再說畫,大家都知道,雲要暈染,水要流暢,這都是要一氣呵成的,可看這畫,每到流動處,元白先生的筆都要停頓一下,使得雲重而水滯,根本沒有把李墨中的韻味表現出來。」

    說到這裡,貞娘又頓了一下繼續道:「當然,元白先生要說,我李墨墨色本就沒有靈動和韻味,但其實不然,這一點小女子可以指給元白先生看看。」

    說到這裡,貞娘便走到陸沖先生前後兩次試墨的牧童騎黃牛圖前,伸出手指著畫上牧童的眼睛道:「眼神是人身上最靈動不過的地方,陸沖先生用李墨和田墨畫的牧童黃牛圖中,我李墨和田墨的表現是不分上下的,但是各位不防仔細看看牧童的眼睛,用我李墨畫的眼睛隱含墨彩,瞳孔深淺二色分明,十分靜透,看上去靈動非常,反到是田墨畫中牧童的眼睛,因著田墨墨色不穩,使得瞳孔色散而無神,如果一次試墨,還能說是巧合,可如今,前後兩次試墨,都是這樣,那我們李氏要求再試一次墨應當不過份吧?」

    貞娘這一翻話說下來,眾人再仔細看那牧童的眼睛,果然如她所說。立時的眾人看元白和康佑的眼神便有些異樣了,雖然可以說是兩人畫技不適合李墨,但大多數人其實也明白,能成為朝廷試墨師在畫技上理當不會有問題的。

    自然要猜測元白康佑是不是拿了田家的好處,畢竟田家上一屆的貢墨競選的作法本就惹人詬病的。

    元白和康佑一臉灰白,知道這次試墨後,兩人的名聲算是完了。而端坐一邊的陸沖這時也是一陣後怕,他自然也是使用了一些技法提高田墨的墨色的,不過,他做事一向喜歡留些餘地,因此並沒有刻意的壓低李墨的表現,也因著這樣,李墨田墨在他的畫裡,表現是平分秋色的。

    只是眼睛的地方,他真沒太在意,再加上可供轉圜的餘地太小,因此是按著平日畫畫的感覺來的,沒想到倒是讓李家抓住了這一點,如今有著這麼一下,倒是讓他能獨善其身了。

    這種情況,李家的要求自也在情理之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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