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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牆頭弓箭手列陣,朱薔不信他箭術能精到射中自己,不以為然,「那就比比看,誰的箭快。」
他令寧戈進退兩難,迦南回過頭,怒目而視,呸道:「狗賊休要猖狂,你朱家毀我梁氏基業不算,如今還敢勾結叛臣大舉興兵,誆騙我兒投降,讓他行不義之舉,做你的春秋大夢。」
她唾沫吐在朱薔臉上,朱薔不僅不惱,還笑嘻嘻道:「公主莫急,待我斬了趙君湲那廝,便納了你女兒為妾,日日磋磨。」
迦南羞憤,奮力掙動著繩索,目視城下如蟻士兵,個個血氣方剛,等待建功立業,而今卻因她而如困獸。她若不死,寧戈如何自處,韞和如何自處。
梁國被竊,她一個亡國之人,唯有一死,才是最好的結局。
迦南珠淚滾落,「如能誅滅崔賊,雖死猶榮。」她只恨,未能見到寧戈成家立業。
她掙動四肢,朝城下大喊,「要天下安寧,哪有不死人的,母親死不足惜,寧戈,放箭。」
朱薔咬牙道:「這婦人瘋了,把她拉下來。」
士兵拉了繩索要放她下來,迦南拼盡全身力氣往前撞,竟叫行軍之人按壓不住,寧戈在下面看得心驚肉跳,「母親!」
他策馬要進,朱薔手中已多了一桿長槍,抵在迦南背上,「你敢向進一步,我便殺了她。」
寧戈不敢再動,額頭沁汗,手握不住劍柄,狄融亦是不敢鬆懈。
迦南衣襟已亂,繩索勒在肌膚上,勒出赤紅的印子,她絲毫不覺疼痛,幾乎是嘶聲力竭,「寧戈,放箭。」
見他遲疑不前,迦南奮力一掙,竟然將繩索掙松,毫不猶疑地縱樓躍下。
...
得知母親死訊時,韞和已經重身,正安心待產。
據聞迦南縱樓死後,狄融一箭射死朱薔,雙方經過激烈的交戰,在午時衝破城門,殺死守將。寧戈進城之後,已無心戰事,抱著母親血淋淋的屍身悲痛欲絕。
韞和還不及為母傷痛,忽有敵軍出現後方,企圖拿她脅迫趙君湲,韓靈不敢有片刻的逗留,即刻套上車馬,轉移韞和母子。
上路的第二日,韞和已經見紅,並非足月,而是早產,但因後有追兵,只能強忍陣痛。
車馬顛簸不停,胎兒也生不下,穩婆怕一屍兩命,慌了手腳。
偏這時遇上逃生出來的百姓,前去詢問,全是悲訊,不敢通稟告韞和。
韞和再三逼問之下,才知吳軍突襲大營,以火箭攢射,蘆葦引火燒了大營,趙君湲被兩軍圍困,而援軍遲遲不至。
母親慘死,夫君不知生死,兒子下落不明,韞和急火攻心,腹中疼痛,胎兒反而不下。
豈料禍不單行,追兵未至,先遇伏兵,韓靈縱馬擋在車前,喝令甲笙,「帶娘子走。」
韓靈與扈從以身體作為盾牌,甲笙立刻揚鞭疾馳,意圖闖出伏兵。
伏兵早有所料,立刻以箭射殺,馬車頂上中了數箭,更有幾支落入車中。
穩婆見狀奪門而出,恰被一箭射中,當場斃命,甲笙揮劍擋去部分,肩上不可避免地捱了一箭。
韓靈等人已被纏住,無瑕分神,甲笙以一己之力格擋,實在艱辛,而馬匹中了箭後竟然揚蹄狂奔,胡亂衝撞,甲笙躍上馬背,試圖控制。
車中韞和大汗淋漓,又被一陣顛簸狂甩,幾乎落出馬車,甲笙瞻前顧後,身中數箭,他沒有一絲遲疑,舉劍砍斷了連結的繩索。
車馬分離,韞和安穩了下來,身下血流不止,而來不及棄馬的甲笙隨著癲狂的馬匹滾進泥淖藻地,韓靈縱馬去救,甲笙已被趕上去的士兵亂刀砍死。
韞和痛至神思混亂,不知外頭情行如何,紅蕖在旁哭泣,才知甲笙死了。
以為自己必落敵手,幾乎不存求生之意,車外卻在頃刻間殺聲震天,頂棚也忽然間沒了鐵箭攢射的動靜。
「怎麼了?」韞和問。
「小婢去看看。」
紅蕖狐疑,偷偷掀了一點帷幕,只見甲衛排山倒海,眨眼間就將那些螻蟻般的伏兵淹沒在人潮。
一個高踞馬背的男人朝這方張望了幾眼,策馬而來,待近些了,紅蕖才看清,那是一個披著玄色大氅的年輕人,戴著銀盔,腰上佩劍,做將軍的打扮。
紅蕖徐徐睜大了眼睛,回頭沖韞和道:「娘子,我們得救了。」說罷掀起帘子跳下車,迎上那人。
韞和虛著眼睛,總也看不清來的是誰,她嘴唇翕動,「你是誰?」
「別說話,好好保存體力。」男人解開大氅覆在她身上,伏在她耳邊道,「犀娘,攢一把力氣,把孩子生下來。」
目光里好像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她好像記起他是誰了,「孟石琤?」
「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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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完結了。
第123章
孟石琤不但現身解了危局, 還帶來了穩婆, 穩婆助她生產,在將近黃昏時, 順利接生了一對兒女。
長途奔波,又經親友亡故, 心力交瘁的韞和陷入深睡, 她醒時, 孟石琤還在。
她沒有半點氣力, 仍是問他:「怎麼在這裡?」
孟石琤除去帽盔,濃黑的眉毛下,眸子黑得發亮, 「我借北道回蜀,正經此道, 趙君湲曾致書信一封,怕你途中有失, 特地請我相助。我算到你生產, 為防萬一, 便帶了穩婆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