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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韞和替他推了幾波,漸漸明白,橫亘在他二人之間的,不再是宋國國那堵高牆,而是成王之路上的權衡利弊。
稱霸成王,滿目枯骨,每一步都極其小心。
身居高位的男人,斷不會紆尊降貴屈就女人,但女人主動獻媚,有何理由不受。你要他抱朴寡慾,於形於勢,如何能行。
但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憑什麼要有容人的雅量。她史韞和就背了這悍妒的名聲,做個悍妻妒妻,把一切可能扼殺掉。
韞和應付官宦的利益往來,又未顧得上內宅,王媼勸她,要早日設法趕走鄭櫻桃。
王媼道:「小公子無妨,只是大的,難免被她教壞。」
韞和想起趙韜近日的反常,心下驚異,忙喚家僮詢問,人在哪兒,立刻叫來。
家僮道:「兩位公子都去草場騎馬了。」
韞和冷汗陣陣,「他們舅父不在,父親也未回來,騎什麼馬,立刻給我找回來。」
然而家僮還未到,兄弟兩個已經爭執起來,起因是趙韌想騎兄長的驕驄,趙韜不願,趙韌就直接上手搶了。
他不懂什麼危險不危險,只知道自己要的就一定要搶到手,「兄長給我,兄長給我。」
他拽著馬韁,僮僕來抱他就滾地上撒潑,趙韜不能去硬搶,就試圖好好地和他說,「弟弟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但父親送我的馬,我不能給。」
「我就要阿兄的。」趙韌撒潑胡鬧的本事,誰沒領教過,不如他願,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趙韜作出讓步,「那阿兄帶著你騎一會兒。」
趙韌一骨碌爬起來,指使僮僕抱他上馬,才坐穩就沖趙韜做了個鬼臉,「笨蛋。」
趙韜還沒上去,他就打著馬讓走,趙韜急得追在後面,「弟弟快下來。」
趙韜聽不進去,坐在馬上咯咯地笑,不料馬兒突然跑了起來,顛得小人兒飛起來,趙韜眼疾手快,一個飛撲,正好接住,避免了悲劇發生。
草場草厚,僮僕也衝上前以身體墊住兩個孩子,趙韜還是不可避免地受了點插傷,來尋他們回去的僮僕見狀,嚇得頓時沒了魂。
兄弟一人為一匹馬發生爭執,還險些丟了性命,實在不該,韞和從未如此憤怒,屏退了左右,罰二子跪下。
盯著跪在面前神色各異的兩個孩子,一個委屈,一個滿不在乎,韞和才知自己作為母親有多失責,攥在手中的竹篾緊了再緊。
「你們可知錯了?」
趙韜垂著頭,開口認錯,「兒子知錯。」
「錯在哪裡?」
趙韜委屈,還是回道:「不該和弟弟爭搶,不該帶弟弟騎馬。」
一竹篾狠狠敲下,「錯。」
趙韜疼得一縮,眼裡含著淚,咬唇不肯哭。
韞和看在眼裡,疼在心疼,但今日不將他二人的位置擺正,將來兄弟鬩牆,那才是大禍。
「其一,你作為兄長,不該嬌縱弟弟,任他索取,其二,馬是父親送你的,你不願意給他,就不能給他騎,讓他抱有任何希冀。」
趙韌不樂意了,又使出撒潑打滾的那套,哭聲震天,「都是阿兄不讓弟弟。」
韞和蹙眉,「住口,再哭你就跪一晚。」
見一向溫柔的母親發火,趙韌也是嚇住了,雖不至於規規矩矩聽話,但好歹不敢再哭。
韞和道:「伸手。」
趙韌遲疑著,顫巍巍地往出伸了一點,又害怕地要縮回去,被韞和一把攥住,結結實實捱了一板。
他癟嘴要哭,韞和道:「你若哭,我再打。」
趙韌不敢出聲,頓時老實了很多。
韞和對弟弟責罰,趙韜心裡平衡了一些,也不覺得多委屈了。
看著小兒子,韞和道:「不論是何人,真正給你的才是你的,你兄長願意給你,那是他讓著你,他不給你,那也是他該的,你動手去搶,目中可有兄長。」
「往後再敢搶,母親會罰的更重。明白了?」
趙韌揉著小胖手點頭。
韞和道:「給兄長道歉。」
趙韜愣住,趙韌也稍稍遲疑,在母親的注視下,略顯彆扭地轉向兄長,「弟弟錯了,阿兄不要生氣。」
趙韜臉上微紅,「沒、沒事的。」
韞和鬆了一口氣,「兄友弟恭,你兄弟二人要牢記,不可因外人說三道四而生嫌隙。」
趙韜點頭。
韞和讓二人起來,坐到她身旁,一手攬著一個,「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誰傷了病了,母親都要心疼死,豈有不愛的。」
她撫摸著趙韜的額發,聲音柔軟,「母親懷著你,吃了許多苦頭,你又是那樣懂事,從不給母親添亂。韜兒,你作為長子,父親對你寄予厚望,要求更為嚴格,他不是不疼愛你。」
「那匹驕驄是父親送你的,你不給弟弟,是對的。天下的東西都有意義,不是什麼都能舍的,你要記住,什麼能給,什麼不能給。」
「反之。」她撫著小兒子的臉,「無論是誰,他沒開口,你都不能主動索取,即便他給你了,也要想一想,什麼能要,什麼不能要。」
趙韌歪進母親的懷裡,偷偷地觀望著兄長,沒再向往日一樣撒賴。
該打的打了,該說的道理也講了,不指望他們一時改過來,但往後必定是要一點點糾正的,趁著年紀尚幼。
紅蕖拿藥進來,韞和分別給他們塗抹了藥膏,安了兩個孩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