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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額上大汗如瀑,衡山王稍稍鎮定下來,才發覺趙君湲那方的人均已不在。
趙君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他入瓮,衡山王眼睛充血,嘶聲道:「趙君湲你這個逆賊,竟敢擺老夫一道,你......」
話還未說完,一支箭直直穿過胸腔,衡山王低頭看,血已侵了出來,他顫著手要去拔,第二支箭又釘在胳膊上。
五十步外的緩坡之上,趙君湲持弓而立,第三支箭搭弓上弦,對一眾大臣道:「衡山王私造冕服,意欲圖謀不軌,趙某奉陛下之命,在此誅殺逆賊,爾等不從,便同逆賊一同剿滅。」
箭在弦上,繃作滿月,他逆光而立,如神袛臨凡,來拯救蒼生疾苦。
大臣被震懾,個個呆若木雞,那邊衡山王卻還在垂死掙扎,「你假傳旨意,謀害老夫。」
趙君湲松弦,鐵箭呼嘯而去,扎在衡山王大腿上,衡山王身中三箭,血流不止,還勉力支撐不肯倒下。
他抬手示意,劉池立刻叫人放箭,霎時箭矢如蝗,將衡山王釘進火勢熊熊的燔柴,大火燎了衣袍,吞噬了整個人。
權勢滔天的一朝諸侯就這樣活活燒死。
趙君湲不留半分情,凡是衡山王親近者,全被處置,婦孺則充為駐地奴僕。
衡山王死後,北朝廷經歷了一場變革,曾經是衡山王擲地有聲的朝廷,逐漸成為趙君湲說一不二的地方。
九月初,崔慶之帶兵出征,攻陷三城,北狄主君南下,舍北地而侵蜀國,北方告急,孟石琤即命大將北上增援。
近十月,崔慶之已殺兩位梁室諸侯,坐擁十城,盧項也在這時蠢蠢欲動,要借地勢入京,趙君湲察覺意圖,暗中蓄力,聯手棘陽李氏,準備給與致命一擊。
十月北地入冬,狄融護送迦南公主和茯姬到達渤海,趙府開啟正門,親迎入府,備置酒席接風。
兒女都在,終歸團圓,迦南又是欣喜又是傷感,梁娞命薄,寧戈無心婚事,自己生前怕是見不著他兒女環膝的景象。
相聚本是喜事,迦南卻哭了一場。
茯姬勸好了,一家人才歡歡喜喜,才坐了一陣,外頭家僮通傳,李靉豈偕白將軍入府。
白僧虔踏著靴子橐橐進來,茯姬愣住片刻,急忙起身上前,嘴唇不禁顫抖起來。
無需開口說話,兩人已相對落起淚來,眾人感到莫名時,白僧虔抓過茯姬雙肩,再三克制,還是忍不住在睽睽眾目下將她抱住。
寧戈要上前盤問,李靉豈伸手攔住,「讓他們一家說會兒話。」
他這麼說,都明白了意思,紛紛起身出去。
茯姬抹去眼淚,拽過傻呆呆的嫤和,道:「阿嫤,他是你阿爹。」
嫤和歪著頭,「阿爹?」
「嫤和,我一直不敢認你。」白僧虔撫著她額頭,溫柔一笑,臉上的刀疤也不再那麼猙獰。
奔波多年的心在這一刻得到圓滿,他用力擁著兩人,再不會鬆手。
...
迦南坐在燈下,等著她來,告訴隱藏多年的真相。
茯姬進來時,每個人的目光從她面上掃過,帶著好奇,帶著不可置信。
但要解釋的總要有個時候,茯姬拖著嫤和,朝迦南鄭重跪下,脊背筆直,「夫人,妾這一生未曾瞞你什麼,只這一件,妾實在是不得已。」
迦南神情淡淡,揪緊的手指卻暴露了她的情緒,韞和按著母親的肩,聽茯姬把話說下去。
「先帝要殺白將軍時,妾已有身孕,為留白家後嗣,妾四處躲藏,太尉設法為妾躲過搜捕,但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那時胎兒已大,妾又無處謀生,太尉不忍妾受苦,寧願違背對夫人誓言,也要帶妾入史府,慌稱和妾有私情並懷身孕,讓夫人給妾身份,方才躲過一劫,順利生下嫤和。」
「太尉並非無情,一切都是因妾偷生而起,妾瞞了這些年,時刻煎熬,無從說起,就想著瞞下去,當牛做馬報答太尉和夫人的恩德。」
迦南垂淚,「你瞞我,瞞得我好苦。」
茯姬痛哭失聲,伏在迦南腳下,「太尉生前屢次叮囑,要妾守口如瓶,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分危險,為夫人安全著想,妾也不敢多說半句,後來史家落難,妾要坦白,又不願拋下夫人一走了之,只得繼續隱瞞。」
見母親哭成淚人,嫤和抱住母親的手,「阿娘,不要哭。」
白僧虔也在門上跪著,聞言心中痛悔,當年他遠避隴西,卻害得將軍為他鋌而走險,保住母女二人。
白僧虔眸中閃爍,重重磕首,哽咽道:「將軍的大恩大德,白僧虔無以為報......」
「你們啊……」迦南痛入心脾,捶著胸口,怎麼都止不住盤桓在心頭那股鑽心入髓的疼意。
幾年的夫妻齟齬,原來只是一場刻意製造的誤會。
迦南既悔又痛,哽咽到無聲,韞和勸著,讓薛嬤嬤扶去暫緩一緩,這邊自個應付著,把人都一一扶起來。
幾個人傷心難過,說是說不下去了,也沒心情再講,韞和吩咐婢女攙扶下去歇息。
趙君湲在門外都聽見了,韞和同寧戈出來時,他臉上無比凝重,欲言又止。
夫妻回房的路上,趙君湲感慨,「太尉有情有義,可惜君王不仁不義。」
不只是迦南,韞和寧戈都還無法接受,他們的父親瞞了那樣大的秘密。
韞和放心不下母親,走到半途,又折身去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