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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衡山王野心昭昭,梁羨雖信了幾分,但因不敢觸怒衡山王,丟下一句一派胡言,就做罷了。

    寧戈心裡明白,不宜再多說了,退下前誠心勸道:「衡山王獻美御前,陛下務必謹慎。」

    梁羨道:「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罷了,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並不將寧戈的勸誡放在心間,仍流連于美人窩,歌舞不休,樂此不疲。

    寧戈對他失望透頂,出宮後探望韞和母子,說到梁羨的自暴自棄,嘆息道:「父親教導多年,盼他做一朝明君,不想成了一塊扶不起的爛泥。」

    他離宮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梁羨還未用膳,辜後忽然發動了。

    不知是怎麼回事,毫無產前徵兆,疼的十分突然,辜後因腹痛難忍,半步也難行,韶淑妃仍要移動孕婦,讓她就館生產。

    捱到夜裡,艱難生下一個男孩,氣息微弱如貓叫,瘦精精的跟個猴兒似的。

    梁羨抱起第一子時,臉上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歡喜,反而萬分凝重,他似乎預見了,自己不會再有子嗣。

    辜皇后也為此鬱鬱寡歡,韞和奉命探視時,不止一次地向她哭訴,擔憂皇子活不成。

    韞和想到自己的韜兒,懷他生他,都很不易,勸她不要胡思亂想。

    沒想到第三日皇子就因不足之症夭折了。

    帝後悲痛,闔宮和朝臣也都如喪考妣,故作悲傷,為那個連名諱都還沒有的皇子大哭一場。

    可誰的悲悽都抵不過生母的情感,無所依靠的女人失去了子女,無疑心也跟著死了。辜皇后心灰意冷,不等出月,就以養病為由離開了行宮,棲身在不遠的一座小廟,每日青燈黃卷,為子超度。

    梁羨沉浸悲傷,輟朝五日,退避在寢殿,身畔只讓韶如夢一人相伴。

    韶如夢涕淚漣漣,悲痛得如同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她稱一切緣由皆是自己心軟仁慈,疏忽大意,才縱得嬪御狂妄無禮,觸怒了中宮,致使皇子早早下地。

    韶如夢聲淚俱下,伏跪在御前不住懺悔,懇請梁羨為蚤薨的皇子做主。

    她一言驚醒了梁羨,梁羨想到寧戈告劾衡山王私造冕服一事,料想這一切是他早就布好的局,要斷絕他的後嗣,取而代之。

    梁羨後背冷汗淋淋,滿目的慌亂和驚懼,他腳下纏絆著奔向殿門,張皇道:「把那些賤婢殺了,全給朕殺了。那個叫小鴛的......凌遲處死,處死。」

    他像個上躥下跳的瘋子,像個任性而為的三歲孩童,就是不像一朝帝王。

    地上的韶如夢噙著一絲冷笑,哭聲卻不止。

    梁羨殺了幾個美貌的宮人,卸去一時的怨憤,衡山王也未多言,只暗中慫恿朝臣請梁羨擇立宗室賢者為皇嗣,以安宗廟社稷。

    梁羨膝下無子,又被衡山王操控,根本沒有底氣和他抗衡。

    趙君湲回到渤海時,東海渤海兩地戰事隨著吳國皇子的出現暫時平息,衡山王也將自己不滿周歲的侄兒梁英送到宮中。

    梁羨失去兒子,又被衡山王脅迫著立下皇嗣,積怨太深,一來二去就病倒了。

    趙君湲視疾,在御前請纓殺衡山王,梁羨怕事不成,猶豫不定,「衡山王盤踞北地多年,勢力盤根錯節,根本動他不得,何況他身邊高手如雲,如何近身?」

    趙君湲道:「陛下郊祭,不失為良機。」

    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祭天是冬至,帝王需親自前往,其餘三祭則可遣臣代勞,屆時由衡山王代君祭祀,正是殺他良機。

    梁羨受他脅迫多時,急於發泄心中怨氣,一口應承了。

    轉眼七月即至,在木樨花香最香濃的時節,韞和月滿生產,再誕一子。

    少子白胖康健,四肢十分有勁,然而精力過於旺盛,白日嗜睡,入夜怎麼也哄不睡,一切要由他,稍不如意,便哭聲震天,施展拳腳,比起安靜多思的趙韜,他的活潑多動叫韞和煩惱。

    趙君湲卻最愛這個小兒子,「霸道任性的脾性,最是像你。如此精神,來日大了我帶他征戰四方,定然名揚四海。」

    他取名為韌,趙韌。

    趙韌滿月後,已到深秋。

    魏城侯梁陽病歿,託孤崔慶之,命他輔佐不足五歲的少主梁丘。崔慶之以輔弼名義頻繁出入魏城侯官邸,僅半月便掌握了魏城雄兵。

    子弱無權,易出權宦,魏城侯如此,渤京亦如此,唯獨梁羨是個例外。

    梁英寄名在辜皇后膝下,認為皇后嫡子,牒譜均從改動,七月上已立為太子。

    雖為太子,梁英卻沒有一日養在梁羨眼前,無疑又是一個可憐蟲。

    秋分之日,梁羨如期往北郊祭地,臨行前突感不適,遣衡山王代君祭祀。

    衡山王只當他又犯懶,藉故推脫,不疑有詐,當即帶領臣工前往北郊。

    帝王郊祭,儀式繁瑣,衡山王行程倉促,也沒忘帶齊禁衛,但諸多事情到了眼前,還是免不了手忙腳亂。

    既然代表帝王,禋祀由他主祭,衡山王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滋味,全程都如帝王般肅祗嚴整,一絲不苟。

    燔柴升煙後,牲體和玉帛置在柴上焚燒,就在火勢漸大的那一刻,凌空一支箭飛向燔柴,射落了一簇火,剎那間猶如雷天的火舌,劃成一道火圈,燒燃了祭祀台,將衡山王及使者團團圍在其中。

    衡山王驚駭,拔腰上的劍才發覺祭祀不允佩劍,他這才發覺上當,急著往祭台下跳,四周已被大火蔓延,底下刀兵相接,文臣倉惶逃竄,禁衛自顧不暇,要救他也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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