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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韞和慢慢放下玉杯,反問道:「娘子以為呢?娘子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夏日悶熱,半盞茶的功夫,後背已見了濕意,盧金波憋著氣,惴惴道:「真話。」

    「我若沒那個臉面,此時和你說話的,該是我家郎君了。」

    韞和不禁笑出聲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女郎這樣的人,失了顏面名節,還能親自上門來求人的,上門就罷了,還如此理直氣壯和未來主母挑釁。」

    盧金波一時愣住,竟不敢信,她就這樣認可了自己的身份。

    韞和知道她是懂了,扶著紅蕖的手,慢慢起身,「我的話說的夠明白了,女郎準備進門罷。」

    她走了兩步,又忽然駐足道:「還有兩句話忘了告知女郎,我這人啊,有個不討喜的地方就是,我用過的,即便有朝一日不要了,別人也不能拿去用。」

    還沒過門,盧金波先吃了一記下馬威,將她偽裝起來的體面打得七零八落,再拾不起。

    渾渾噩噩回到下榻的客邸,惶然度了幾日,等到兄長議了納她的吉日,才鬆了一口氣。

    盧金波是在三日後的黃昏抬進門的,開啟的是趙府側門,親友觀禮,納妾的儀式簡潔低調,趙君湲只著玄色深衣,和尋常無異,全程沒有笑臉。

    看在盧項的面子上,薄置了幾席酒水,但宴上仍舊清冷,連雷雨前的窒熱也似感覺不到。

    韞和笑容明麗,衣著整潔地端坐著,接過盧金波敬的茶,受了她的禮。

    儀式結束,新人被婢媼擁入新房,卸了妝容,換上襦裙,雷雨來時,燈火闌珊,賓客漸漸散盡。

    永晉擁著趙君湲來到新人房中,婢女琢磨著是要歇夜,去打水準備服侍他梳洗,趙君湲卻抬手制止。

    盧金波近前見禮,趙君湲走了兩步,負手立在門帘下,像是想著心事,半眼也沒看她。

    盧金波吃不准他的脾性,遲疑著抬起頭,偷偷打量,翠眉星目,是個好看的郎君,比那負心的李郎還要好看百倍。

    盧金波羞赧,臉泛紅暈,「郎君拯妾塗炭,妾當安守本分,為郎君繁衍子嗣。」

    趙君湲總算瞥了她一眼,「安守本分,你是該安守本分。

    眉尾輕挑,語氣嘲諷,「至於繁衍子嗣,你也配。」

    盧金波耳朵赤紅,慌得跪在腳下,手足無措道:「郎君此話何意,可是妾說錯了什麼?」

    委身他人還裝純真的女人,趙君湲覺得噁心,「老實待著,不要興風作浪,還能有你一口飯。」

    讓他成為笑柄,還能吃得下去,她盧家當他是十世的善人不成。

    多看一眼都覺得髒,趙君湲抬步欲走,盧金波神情一晃,下意識抱在他腿上,泫然欲泣道:「郎君若是走了,妾就真的沒臉活了。」

    「納你,已是給你臉面。」

    趙君湲極力忍耐著踹開她的衝動,冷道:「放開。」

    外面雷雨交加,盧金波被一聲驚雷嚇到,畏懼地縮回手,眼睜睜地看著他大步離開,在僮僕撐起的雨傘下走進茫茫雨霧。

    陪嫁的婢女提醒,盧金波猛地醒過神,蹌踉著撲到門前。

    趙君湲恰恰也在這一刻駐足,盧金波以為他回心轉意了,欣喜地要去迎,卻隱約聽見家僮道:「夫人身子吐的厲害,請家公去呢。」

    誰都看得出來,夫人哪裡是不適,分明就是趁機作妖,但偏偏家公就吃這套,冒著陣陣雷雨忙不迭地回到主院。

    新人委屈,躲在房裡摔東西發氣,除了她帶的婢女勸慰,院裡老的小的才懶得理會。

    雨下的大,趙君湲一路行來,衣裳鞋襪都濕了,他不急更衣,先至臥寢看了眼韞和,見她妝容釵環卸到一半,出神地坐在妝檯前,並無異樣,這才將衣裳脫了,打著赤腳進來,挨著她坐下。

    屏退婢女,趙君湲去拆韞和髮髻,韞和歪頭躲開,目光里儘是怨懟,「別來碰我。」

    盧氏是她要納進來的,又不知哪裡的氣,趙君湲不覺好笑,「頂著滿頭釵環也不嫌累,趕緊摘下來。」

    韞和不要他碰,自己去摘那頂簪,才發現絞在了頭髮里,稍稍一動疼的她倒抽涼氣。

    「你倒是給我解開啊。」韞和氣道。

    趙君湲替了她手,仔細解起打結的頭髮,「有什麼話你和我直說,氣著身子,你難受,肚子裡的也不依,受罪的還不是夫君我。」

    似乎有了身的女人脾氣都時好時壞的,韞和上一刻還滿臉怒氣,下一刻就捧著肚子顛顛地笑。

    她一笑,頭皮牽著頭髮扯得生疼,趙君湲把人按住,她才安分起來,撿起妝匣里的鳳首金簪,一壁玩一壁好奇地問他,「你走了,盧氏是不是氣得跳腳?」

    「她氣不氣,與我何干。」

    韞和扁了扁嘴,「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妻子是世家的臉面,嬌妾才是心頭好,你知道我是裝的,但我就是要哄你過來,看你來是不來。」

    「誰嚼的混帳話,惹你惱怒。」趙君湲不快地哼了聲,看她只顧把玩簪子,愈發地不快,拆完了頭面,直接將簪子奪過扔進妝匣,嚴嚴實實地扣上。

    韞和毫不在意,抱著他手軟聲道:「天愈發炎熱了,我身子不爽利,想帶著韜兒他們去泛舟納涼。」

    「我想吃魚,湖裡新鮮的魚,你捉給我吃好不好。」

    趙君湲被她一纏,骨酥面軟,想了想,戰事暫無,他也許久不曾休沐,帶她去泛舟捉魚也好,於是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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