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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韞和低聲問內侍,「陛下可有十分中意的?」
內侍道:「有一個叫小鴛的,容色略勝她人,淑妃留在自己宮中使喚,陛下無意瞧了兩眼,就幸了。」
顏色好的不止小鴛,她能得梁羨寵幸,想來還有別的手段。
留這樣的人在宮裡,侍女不禁替淑妃擔憂,韶如夢卻毫不在意,「空有皮囊,卻沒腦子,我留著她,讓她和皇后慢慢地磨。」
她不妒不忌,不責不罰,對小鴛格外照顧,是夜梁羨來,更是將小鴛隆重打扮起來,送去內室服侍。
梁羨做了衡山王一乾重臣的傀儡,朝政不得勁,在女人身上發泄起來只圖舒坦,沒有半分輕重。韶如夢早年吃過苦頭,深諳他的心思。
梁羨幸過幾次小鴛,今夜見她紅妝漫綰,媚態更勝從前,當即扯到榻上,折騰了整整一宿,翌日隨意擬了個位分。
帝王荒唐,甘願墮落,寧戈氣他對不住逝去的杜皇后,對不住父親的殷殷期盼,然讓他更氣的還是趙君湲手底下養的那些賓客。
這幾日納盧女的呼聲漸高,若非范白兩位叔叔攔阻,他不定將那些只會磨嘴皮的老朽們宰了。
悶了一肚子的氣,寧戈沒處發泄,徑直到趙府來對著妹妹韞和傾吐,「衡山王從旁掣肘,有礙南征不假,但依公澶如今的兵力權勢,何懼什麼盧氏。說什麼不費一兵一卒,我看他們分明是眼紅了,要來給你添堵,分史家的勢。」
兄長為這事發愁發怒,韞和沒有半點意外,她以為自己也會按捺不住,但事實上,她比想像中的更為平靜。
「那盧家呢,是個什麼意思?」她問。
寧戈兩頰脹紅,接過嬤嬤遞的水飲了兩口,漸漸平息下怒火,「能有什麼意思。盧項疼他胞妹,縱得沒個底線,怕嫁不好委屈她,要她挑自己看得上的,沒成想這一挑挑到二十來歲,去年逛了趟燈會,忽然開了竅,要盧項請媒去說親,盧項聽是與他結仇的李家的郎君,氣得禁了盧女的足,聲稱不嫁她也斷不會和李家有半點瓜葛。當時這事鬧得滿城風雨,棘陽街頭巷尾誰不知道。」
「上月有人去和盧項說了這事,盧項想也沒想,把人給轟出來,表明不給人做妾。我當他心有多堅定,這才過了沒幾日,就改了口,親自到渤海來談這事。」
「我琢磨著,是李家要奪棘陽,他兵力不足,選了這下下策,意圖借公澶庇護,蓄精養銳。」
韞和沒刻意打聽過盧女的事,寧戈說完,她心頭一墜,手裡的針怎麼也刺不透。
「那他呢,怎麼說的?」
「沒同意,執意要帶兵取棘陽。」
寧戈卸了口氣,「盧項行事不拘章法,是個隱患,留不得,遲早要除。」
韞和惴惴,一針一線繡著衣緣上的花紋,不禁沉默了起來。
其實只要納一個妾,就能不必費兵卒,輕易取了棘陽,但他選擇兵道,又將有數月的戰事不能平息,然而衡山王在渤海,他一旦南征,就有無數牽絆和顧慮。她不怕死,可韜兒還那么小,誰能護著他。
寧戈抱著趙韜,安慰她道:「有兄長在,你不要多慮。」
韞和頭也沒抬,淡淡地說了一句,「納盧女,我看挺好的。」
寧戈以為她說的氣話,沒怎麼理會,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韞和胸口酸意翻湧,頭昏腦漲,也沒興致再做針線,紅蕖端了碗蓮子湯,喝了半碗,頭還是暈得厲害。
薛嬤嬤要去請疾醫來診治,韞和拉住她手,眸光定定道:「嬤嬤,我上月月信沒來。」
薛嬤嬤喜得手足無措,「妾派人去給國公報信。」
韞和搖頭,「還是別了,嬤嬤去請帶下醫來,悄悄的,別聲張。」
她越來越有主意,這麼做自然有她的考量,薛嬤嬤不再多說,悄悄去請了帶下醫,仔細地給瞧了,果然是喜訊。
韞和把事瞞住,婢女嬤嬤照她的吩咐也都守口如瓶,瞞得滴水不漏。
紅蕖不太明白,韞和道:「還早著呢,時候到了他會知道的。」
她讓韓靈去查盧家,查出一件事來,那盧女竟和李家郎藕斷絲連,常在深夜相會,早有肌膚相親,李家郎向盧女保證,若盧項同意聯姻,就帶她逃出棘陽。
女子私奔,名節不保,韞和琢磨著這事兒,沒和趙君湲說。
這日,趙君湲被軍務纏絆,又被賓客煩擾多時,應付完回來已是晚了,韞和已經睡下。
翌日起的早,韞和陪他一道用過膳,親手替他穿戴。
她看著與平日無異,卻總有一層莫名的情緒在臉上,趙君湲扣住她手腕,將她扯到懷裡,攬膝上坐著。
「是不是生氣了?」他好像被她的情緒取悅,掐著皓腕的手尋摸到帶著肌膚溫度的臂釧,有意無意地在掌心摩挲。
韞和咬了咬唇,還是說出口,「你還是納盧女吧。」
她的語氣一點也不像試探,反而是那種發自肺腑的,趙君湲笑意一點點消失,擱在她背脊的手爬到纖細的脖頸,握在後頸上。
聲音溫柔,卻帶著寒意,「犀娘,你和我說,你到底要我怎樣?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韞和手指絞著,噤聲不語,再不敢看他,趙君湲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明白了她沉默的意思。
他鬆手起身,正欲離去,韞和抱住他手,喉嚨里發乾,「我不想你去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