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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她把簽過押的帳冊給寧戈看,「等我們的兵力足夠強盛,攻渤海,克鶴拓,平亂世,太平天下指日可待。」
「犀娘放心吧,不會太久,以公澶的智勇,大梁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寧戈在韞和的悉心照料下,拼著意志熬過了幾乎無人倖存的瘟病。
韞和握住他的手,輕輕道:「那時候我們就一起回渤京去。阿兄答應過我的,一起去皇城外的麵攤上吃麵。」
寧戈抬手揉亂了她的頭髮,微笑道:「阿兄答應犀娘的,不會食言。」
韞和鼻子酸酸的,她不想哭,迫著嘴角彎起弧度。
督促他休養了一段時日,湯藥都由韞和親手煎好,按時遞到寧戈手裡,從未誤過時辰。
徹底大愈後,韞和不許他即刻就回茴州去,「母親那裡我沒敢去信,阿兄這樣子也不好立刻就回去,還是隨我到縣府住上十天半月。」
不容他考慮,便收拾了穿戴,甲笙把馬車趕過來,載著兄妹徑直回到縣府。
薛嬤嬤在家帶孩子,一早吩咐張婆子備下寧戈最愛的菜食,寧戈戈雖然情緒稍好些,狀態還是差強人意,因此那些菜到撤下也沒動幾口。
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寧戈情緒不定,韞和理解他的哀痛,為了不讓兄長胡思亂想,一味消沉,翌日將趙韜抱到他膝前,讓他抱一抱。
說來也怪,趙韜這孩子安靜乖順,誰都能抱,但除了親近之人和誰都不會過分親近,見了寧戈竟是意外投緣,軟聲軟氣地和他說了好多話,要他一起玩魯班鎖。
多日不曾展顏的寧戈心底軟得一塌糊塗,難得地露出笑容。
薛嬤嬤道:「小公子真聰明,才兩歲就知道心疼舅父。」
趙韜知道是誇他,笑彎了眼睛,「韜兒長大了要保護阿娘和舅父。」
寧戈心裡划過一絲酸楚,按著他頭上兩個發鬏,「韜兒長大了不要像舅父這樣,誰也護不住,實在沒用得很。」
「啊?」趙韜似懂非懂地眨著眼睛,求救地看向薛嬤嬤,薛嬤嬤微微搖頭,饒是他腦子靈活,也不懂大人話里的那些彎繞。
廊上的韞和聽了一耳朵,忙走到門前沖兒子招手,「過來。」
趙韜爬下寧戈膝頭,劃著名兩隻小腳跑向韞和,自然而然地牽了母親的手,「阿娘,我和舅父玩呢。」
韞和撫著兒子的小臉,「舅父身子還未好,不要打攪太久。」
寧戈狀態漸好,韞和不允他過度勞累,說了一陣話,再三叮囑他好好將養。
坐了不到半盞茶,前庭上的僮僕來請,范承善和伯璧託付的那位押車人來了。
日行千里,押車途中又有諸多不測風雲,這位替伯璧辦事的貴人她不得不去見。
寧戈也說要以貴客之禮,不可怠慢了,韞和應了,起身喚趙韜走了,趙韜規規矩矩地站著向寧戈行了個兒拜。
前庭上韞和才露臉,范承善就引著那人大步而來,朗聲笑道:「老早趕去迎,偏巧了,押送車隊的頭領是我一位故人。
韞和一壁走一壁笑,「前幾日為兄長侍疾,不在家中,怠慢之處還請貴客見諒。」
她歪頭往他身後瞧,范承善側過身體,後面的中年男子隨之駐足,拱手朝她作揖,「哪裡是什麼貴客呀,娘子兒時大將軍幾次抱在懷中,我曾有幸見過,後來捲入紅字書一案,我在西南苟且偷生,再未回過京,娘子怕是認不得了。」
中年男人的臉頰處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從左臉顴骨拉至下頜,雖然掉了痂,粉白的瘢痕還是猙獰可怖。
韞和心驚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是......白叔叔?」她不敢置信,父親麾下大將白僧虔竟活著。
她一眼辨認出,白僧虔目中漸漸發紅,「正是白僧虔。」
當年他為蜀國大將搭救,到隴西避難,得知梁國生亂後,為助史家脫困,輾轉多地和史家通上音訊,伯璧要押送軍資,他便自告奮勇接下差事,帶著人一路北上。
昔日同袍在臨阜重逢,范承善為他接風洗塵,促膝長談了一夜,知道他的過往遭遇,感慨萬千,韞和回府後迫不及待地將人帶來。
韞和欣喜地同寧戈講了,由寧戈出面,設下盛宴款待。
席間寧戈屢次為他斟酒,「南北不太平,白叔這趟可說是拿命在搏。白叔和范叔為我史家犧牲良多,寧戈不甚感激,卻不知該從何謝起。」
白僧虔道:「我二人均為大將軍一手提拔,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也都享盡,公子不必如此。若是要謝,就謝那些為天下為大將軍發聲的義士,他們無關利益,更令人欽佩。」
「這話極對,公子可別再說謝字。」范承善舉起酒杯,「白兄死裡逃生,而今重逢,過去的事我們就別提了,痛痛快快喝一場。」
范承善這一開口,緩解了氣氛,幾人也不提陳年舊事,只說眼下。
其實白僧虔回來是有一事亟待弄清。
在軍中時他曾納有妾侍,懷了身孕,他求人四處打聽,至今沒有音訊。既然沒死,還是抱有一絲希冀。
范承善給他出主意,「你隨我們平了這亂世,來日高官,眼目更廣,尋人豈不容易。」
做官白僧虔是不願再做了,「白衣庶民,一身輕鬆挺好的。不瞞諸位,過幾日我就離開。」
各人志向,不好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