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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況且,孟太孫和南晉女帝的佚事他略有耳聞,如果能通過這層關係,讓他在晉國暢通無阻,最好不過。

    趙君湲把玩著簪子,把心靜下來,洋洋灑灑寫了封冗長的家書,訴盡離別後對她母子的思慕,叮囑使者儘快帶回。

    沒想到他的這封家書似乎不能體會他思歸的心緒,歷經波折才到韞和手中,而他兒子早已斷奶,開始走路。

    一歲多的孩子,長得討喜,看似安靜卻聰慧伶俐,才學會說話不久口齒清晰度已超過同齡稚子。韞和教他很用心,每日念詩詞,他都能有模有樣地學幾個詞。

    看著玉雪堆成似的小人兒,韞和心都化了,抱在懷裡親昵,「我的韜兒天資聰穎。」

    小人兒怕癢,窩進母親的頸窩咯咯地笑,軟軟糯糯地喊著阿娘。

    薛嬤嬤拍著圓滾滾的小屁股,「小公子真是黏人喲。」

    韞和撫著糰子的背,「在我跟前享不了幾年福。」

    「上學還早呢,娘子憂心那些做什麼。」薛嬤嬤低頭去忙手裡的活。

    紅蕖去了外頭一趟,拍了雪粒進來,瞧著玩鬧的母子,笑吟吟道:「又下雪了,小婢凍得手發僵。」

    她解開纓繩,把斗篷脫下,聽韞和在那裡道:「不若叫張媼燉上羊肉鍋子,我們暖和暖和。」

    紅蕖在袖子裡摸出封信的竹筒,「也好,咱們小公子愛喝羊乳哩,小婢這就去吩咐,把凍的羊乳溫一溫,再使甲笙摘一樹紅梅插瓶應景,等娘子看完信,就吃羊肉鍋子。」

    韞和懷裡攬著趙韜,接過她展好的信,瞄著熟悉的字跡,立時笑了,「這信都寄了好幾月了,此刻才到,我都忘了這回事。」

    紅蕖到門外去吩咐婢女,回來見韞和臉上笑意盈盈,想是好事,「是令君要回來了嗎?」

    「哪有的事。我把金簪給了他,和我鬧脾氣呢。」韞和把信收起來,擱手裡攥著。

    她把簪子給他,也是下了好大的決心。

    蜀王的報恩,是父親乃至叔伯們的性命換來的,這些年祖父從未動過,是想利用這個承諾去換取更大的價值。

    而她輕易拿給他,多少是在賭,賭他的運勢和眼界。智勇如他,應該知道如何利用信物吧。

    除此,韞和也有自己的私心。她要他永遠都記著,為了他的前途,她豁出身家性命。這份情義,他這輩子都要牢牢地記在心上,還的時候,要還在她兒子身上。

    韞和看著軟糯的兒子,輕輕戳他的笑渦,「還笑呢,你阿爹回來,要帶你習文習武,屆時你就成小可憐了。」

    爐子的火燃的沒精打采,薛嬤嬤添上炭,喚紅蕖一道抬了食案,備下碗筷。

    羊肉盛上來,主僕幾個圍著火爐,在這雪天裡吃著暖脾胃的羊肉,愜意十足。

    薛嬤嬤吃好了,便抱過小公子餵羊乳,閒閒道:「諸侯割據已久,如今和朝廷紛紛撕破了臉,這書信往來是越來越難,長公主回到西南快大半年了,也只來了一封平安信。」

    南北路程遠,信件往返至少都要半年,遑論各地混亂不堪,難免意外。

    炭燒的正旺,湯鍋冒著熱氣,韞和一手拖腮,撥著片好的肉,卻沒有要吃的意思。

    她望向白茫茫的雪,喃喃道:「阿兄和梁娞該是成婚了罷。」

    薛嬤嬤道:「可憐渤海王的愛女之心,翁主若是知道渤海的情形,得難過成什麼樣。」

    大雪拍在厚重的帘子上,掀開的剎那雪粒一股腦涌到廳堂上,韞和冷得縮脖子,紅蕖忙起身去壓帘子,卻是永晉頂著雪進來了。

    身上的雪來不及撲,就急急忙忙開口,「娘子大喜,衡山傳出信來,我們公子拿下了茴州。」

    韞和愣了愣,胸口隨之一燙,沉寂已久的熱血忽地涌到頭頂。

    要取茴州,必先策反朝廷軍隊,再圍殺車騎將軍。看似容易,韞和卻能想像到,她的兄長寧戈經歷了怎樣的惡戰。

    長達兩年的蟄伏,和狄風裡應外合,圍困朝廷大軍,手刃車騎將軍。順利攻占茴州後,寧戈收編投降的梁士,同狄風齊心協力,一路勢如破竹,占據數座郡縣,自成一勢。

    因遺詔的傳言,各路諸侯打著扶持正統的旗號逼向渤京,顧不上西南這塊荒蕪之地,邊陲暫無戰事,寧戈接了母親迦南下山。

    梁娞以兒媳的身份伺候婆母,晨昏定省從不落下,雖然天真未改,卻是處處盡心,讓人挑不出錯。

    她是梁室旁支的宗女,身份尊貴,有點驕傲是難免的,迦南原本還擔憂,兩個人過日子會發生摩擦。如今看來,也還好。

    相處久了,最是看一個人的品性,迦南對這個兒媳很滿意,把戴了十餘年的鐲子褪下,戴在梁娞的腕上,真心實意地和她道:「寧戈自小沒了父親,多虧張將軍收養撿了命,又得你父親看重,才有今日的出路。你和他,是註定的姻緣,既然結為夫婦,往後要好好地過。」

    梁娞紅著臉點頭,撫著尚有餘溫的鐲子,「真好看,我從前戴的都沒母親這個好。」

    婆媳說著話,寧戈就在旁聽著。

    當初梁娞是孤身投靠他,日子長了,清白遭人非議,她一個女孩家無依無靠,又怕遭他厭煩,只能忍著,睡覺的時候偷偷抹淚。

    她心儀他,在渤海他已經知曉,拒絕過幾次,也磨不去她的熱情。

    到茴州來,寧戈把話都挑明了,表明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也不生氣,只說:「我心慕你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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