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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他又咬了?」又紅又腫,顯而易見。

    他這個人,怎麼手上占盡便宜,眼睛還不老實,韞和吞吐道:「......你、你不許看。」

    他也沒說什麼,只起身出去,片刻後回來手裡多了一罐藥膏,剜出一指輕抹在那裡。

    韞和急了起來,「你抹的什麼,孩子會吃進去的。」

    說罷要找帕子來擦,趙君湲用力箍了一雙手臂,切齒道:「你只顧著孩子,一心為他,你顧你自己了嗎?你難道不知,你這已是胸疾,若不及早疏通根治,來日疼痛,你當如何?」

    韞和怔住,趙君湲暗暗舒了口氣,將藥膏塗抹開,軟了聲道:「犀娘,我是孩子的父親,豈會去害他。藥膏是女醫專做的,我試過了,不會有礙。」

    兩人誰都沒再開口,臥寢闐靜,偶爾有燭花的剝落聲,霎時屋外又枯枝颯颯,搖落了蓬蓬積雪,堆砌在窗下。

    許久,他俯下臉挨蹭著她的頰面,鼻息濃重,「犀娘,你還不肯原諒我是不是?」

    韞和掀起眼皮,側過頭去,與他的鼻尖觸碰在了一塊,耳邊的嗓音尤帶著顫音。

    「我知道,我傷你最深,不值得你付出信任,託付餘生......即便你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原諒我曾犯下的過錯,也不要,也不要作踐你自己的身體。」

    他手上力道很輕,但都是巧勁,韞和耳後的澧紅慢慢消退,側眸望著壁上交疊的人影,垂下眼睫,紅唇顫慄。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什麼都不說了。

    衣裳濕噠噠的難受,她拍他的手,「去拿帕子給我。」

    趙君湲扶她躺下,到門前喚紅蕖,紅蕖尋了帕子,又找了身乾淨的寢衣,呈到他手裡。

    趙君湲拿進來,把燈又移到榻前,韞和背對他坐著,拿帕子細細拭乾淨了,把濕掉的衣裳脫下。

    才生產沒幾日,她腰腹的肌膚鬆弛得厲害,想是覺得難看,忙手忙腳地換上乾淨的衣裳。

    仍是背著他躺進被窩,面向著內壁,悶在被子下有些瓮聲瓮氣,「我要睡了,你抱他過來。」

    韞和心裡不安穩,不慣和兒子分開睡,趙君湲抱進寢房,把熟睡的小傢伙小心翼翼地放下,她才轉過身來。

    枕著手臂趴在枕上,看兒子的眼神里滿是愛意,趙君湲看著這對母子,嘴角也彎起弧度,回到炕上,重新執筆。

    夜深了,雪也慢慢停了,手指的僵凍提醒天色已經不早,他擱下筆,翻動史孟桓所寫的兵法,下意識看了眼熟睡的母子,竟是無心再坐,遂收拾書案,搓熱了凍僵的雙手,脫靴上榻......

    翌日起的早,張婆子燒了灶做飯,趙君湲已經晨練回來,點上燈火,臨窗鋪開兩頁紙,伏案而作。

    天還沒亮,新年的爆竹此起彼伏,韞和被吵醒,心中大為不快,迷迷糊糊地抱怨道:「吵死人了,還要不要人睡。」

    趙君湲聞聲道:「只這一陣,你過會再睡。」

    韞和披上外袍,掀開帳子見他還坐在那兒,硬著聲問:「一早寫什麼?」

    他不說話。

    韞和皺眉道:「昨晚說的好聽,才過了一宿,就厭了我了?」

    都那樣了,也沒見他有什麼反應,該不是患了隱疾?

    「沒有,我在寫字。」趙君湲頭也不抬地回道。

    他以為她不想他碰,昨夜裡克制隱忍,忍的很心酸,整夜都沒怎麼合眼。

    看他伏在案前動也不動,韞和要瞧瞧他究竟在做什麼,穿了鞋子下榻來,他卻忽然轉過身,手裡舉著一疊紙,「犀娘,過來。」

    韞和緩步走近,盯著紙面瞧,那上面竟寫著一個韞字。她不懂,莫名其妙寫她的名字做什麼。

    眼一挑,氣哼哼道:「過來就讓我看這個?」

    趙君湲但笑不語,鬆開那頁紙,底下寫著趙韜二字。

    「我們的兒子,趙韜。」

    韞和拿過那頁紙,看他的神色微變。當初他看中那個萬字,寫了無數的名字,如今卻取她韞字的一半,為兒子取名為韜。

    韜,也是藏的意思。

    藏機待時,一展雄翼,他是在勉勵自己,也是告知子嗣,一統中朝的夙願和決心。

    他的野心無人堪破,只因群雄並起,四方戰火紛飛,梁民飽受戰火摧殘,組建義軍揭竿而起,少帝無瑕顧及本就無人問津的北地臨阜,況且萬壽節近在眼前,他急於要在群臣面前奚落昔日尊貴無匹如今舉步維艱的太子兄長,也迫切地想要引出那道不知去向隨時可能動搖他帝位的遺詔。他和母親右昭儀合計好了,無論遺詔真假,梁羨都必須殺,而能在殺他的時候引出遺詔,那最好不過。

    而那道要命的遺詔,關於它的存在及去向,梁羨一點都不知情。他自被拘在內宮冷院,人身就被限制,就連房事都會被監視。

    這種令人髮指的長期監禁致使梁羨性情大變,行事不再壓抑,要喝酒便喝得酩酊大醉,要泄.欲便拉來侍女隨意糟蹋。宮中少帝母子要利用他,只能任他胡為,偶爾還送來美女供他取樂。

    北宮的長清殿原是妃嬪冷宮,不只是偌大的殿堂冷得像冰窖,人情冷暖更不必說。貴為皇子的梁羨從小錦衣玉食,從未受過疾苦,眼看就要要在這座暗無天日的冷宮裡終老一生,少帝突然宣他入宴。

    來傳詔的是少帝的心腹宮使,接旨的卻是陳王妃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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