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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她背過身點上油燈,鳳首在烏髮中熠熠生輝,「沒有運氣可言,只有必勝的準備。」
「夫人為了什麼呢?」李靉豈問她。
韞和低眉一笑,「為了我的孩子無可替代,孩子的母族穩若磐石。」
為了這一刻,她精心算計,日夜祈禱。
在壽宴的前幾夜,北風料峭,大雪鋪天蓋地,邊關城門大開,梁士在趙君湲和守城將軍的帶領下長驅而出,同緄戎廝殺起來,李靉豈以帳下幕僚身份,和兩位縣尉登樓督戰。
而韞和已經住在曲靖某處客邸,入夜過後,韓靈來見,稱一切準備妥當。
她問:「我們的人具體多少人?」
韓靈說了一個數字,韞和點頭,范叔叔訓的人一個能抵十,百人已經足夠了。
摩挲著手裡的簪子,她眉頭隱隱蹙了起來,韓靈不大放心,「娘子能行嗎?」
韞和腹中略有不適,她看過翁翁留的醫書,大致要生了,「你去找一個穩婆來,扮作僕婦跟著我。」
第93章
曲靖富庶繁麗,穩婆接生的技術也比臨阜好, 韞和手頭不寬裕, 但不願在生死這種事上節儉, 她吩咐一切都以最好的準備。
韓靈受迦南公主囑託,處處小心謹慎,尋來的穩婆自然是再三篩減過, 口風特別緊。
引來給韞和見面,穩婆眼睛放的很規矩, 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見過禮, 問有什麼症狀,韞和道:「還不見紅, 只是墜脹。」
她身子到了最重的時候,歪在榻上才覺舒適,穩婆替她按捏著, 微微笑著,「那是前兆了。夫人是頭胎,要有心頭的準備, 有的婦人強健, 生的順遂容易些, 有的婦人疼好幾日也下不來,相對艱難。」
她會幾手推拿, 按捏下來, 墜感稍有緩解, 韞和安心不少, 踏實地睡了一覺,醒來喚韓靈來,問他關隘上什麼動靜。
關隘離曲靖至少三四日路程,韓靈知道的只是兩軍正在交戰的消息,再有就是大雪的緣故,我方處於劣勢,恐怕會有一場惡戰。
狄戎祖居極寒之地,更熟悉作戰環境,無論天氣有多惡劣,他們都比梁國人更清楚如何應變才能減少損失。
韞和心裡沒底,眼皮跳得尤其厲害。
紅蕖從外面拿食物回來,拍去衣上的雪粒,把火籠了籠,搓著手重新掩好門窗。
韞和稍有失神,「外面下雪了嗎?」
紅蕖把飯菜擺上,蓋好她身上的褥子,「嗯,又下了,比前幾日還大呢。」
臨阜被稱為極寒之地,不是平白叫的,一到冬日,漫天飛雪,幾乎吞沒關隘,何況在這種極端惡劣的天氣下交戰。
緄戎在馬上幾乎不會疲乏,梁國和他們打不能逞匹夫之勇,只能智取。
之前已經商定迎敵之策,由守城的段將軍頭陣,趙君湲作為主力與敵方交手,待他誘敵進入雪坳深窪,由兩位縣尉帶兵圍困,全力射殺。
然而趙君湲並沒有等到縣尉的接應,邊亭上哨兵報訊時,梁國士兵已處於被動。
李靉豈在城樓觀望時已看不見兩軍的陣勢,急忙喝問左右,「兩位縣尉現在何處?」
左右都說不知,李靉豈懷疑二人臨陣叛逃,眼睛頓時充血,「立刻去找。」
派人四處搜尋之際,自己則通知校尉點齊兵馬。校尉早有趙君湲的命令,試先就做好了出戰準備,李靉豈慶幸不已,鬆了一口氣,即刻隨校尉同去援救。
雪谷兩軍血戰,一片喊殺。趙君湲對兩個縣尉早有懷疑,因此兩人叛逃,他也不急不慌,臨陣改變對敵戰略,佯作逃跑,實際是自己帶領一路人馬誘敵,段將軍帶的另外一路人馬設下埋伏。他們兵分兩路,自己引敵深入,段將軍的箭陣已蓄勢待發。
趙君湲手中只有雁沉劍一柄,此時滿刃的鮮血,膩得劍柄握也握不住,俯身挖一把雪馬虎擦去,朝劉池道:「上高地去。」
劉池先行上去探看,朝段將軍做了個手勢。
趙君湲縱馬爬上高地,頓時有雪方轟隆滾落,砸到下方虜陣。緄戎避退不急,戰馬接連受驚,連人帶馬全卷進雪坑,隨後箭雨齊下,朝密集之處射殺,死傷一片。
他們人數弓箭有限,只能靠這一陣箭雨,鐵箭攢射完畢,敵方回過神,梁軍已經重新振作精神,要決一死戰。
兩軍一高一低地對峙,馬踏驚雪,殺氣霏霏。
雪下枯草凍成冰條,草下白骨累累,皆是歷年征人的屍骨埋覆於此。
雹霰紛揚,迷了眼睛,趙君湲腳踢馬腹,劍指虜陣,帶人衝殺下去。
再次混戰,敵方氣勢明顯減弱,趙君湲策馬而起,連砍兩名大將的首級。
群龍失首,亂做了一團,不敢再戀戰了,紛紛縱馬要逃,又被趕來的援軍堵住了去路,一時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全力突圍之下,也只百十個人勇闖出去,趙君湲也不再追,放言道:「去告訴你們主君,今日挫爾等銳氣之人,乃趙君湲。他日再敢來犯,趙某必夷全族。」
他臉上帶血,氣勢懾人,如修羅地獄出來的凶神惡鬼,所剩不多的緄戎觳觫個不停,如蒙大赦,倉惶地逃竄走了。
梁士的歡呼震天,段將軍也卸了口氣,「這次遭受重創,應該不敢再輕易出兵。」
李靉豈眉頭卻不展,「兩位縣尉還不知去向。」
趙君湲握了把雪,仔細擦淨了劍刃和盔甲,收劍回鞘,「收兵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