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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梁帝鑿著頭,催問道長怎麼還沒來,內監道:「就快了。」然後取一粒藥丸給他服下。
章冉在旁冷眼瞧著,面上嘲意分明,梁帝吞服了藥,看她死氣沉沉跪著,實在是礙眼煩心。如今既抓住她了,處置了就是,不必再費口舌,於是叫人直接下到牢獄。
兩個禁衛一人押一隻胳膊,要架她出去,章冉忽然仰天笑了聲,獨眼裡像淬了劇毒,「陛下陽壽已盡,再作殺孽,大梁國祚也不會太久。」
「怪力亂神,你當朕會信。」梁帝不耐地揮手,兩個內監立即攙扶他往寢內去。
章冉甩開禁衛的手,極有風骨地踏出殿外,轉眼間,天幕由湛藍轉為陰晦,偌大的一塊鉛雲壓在頭頂,雲上雷電翻滾。
腳下微頓,一滴雨落在章冉臉上,她仰面朝天道:「梁室必折你手。」
雷電交加之際,渤京的夜幕也悄然降臨,宮中右昭儀的流言傳入燕寢時,梁帝正用著銀耳蓮子羹,蓮子噎在喉嚨里,臉色瞬間通紅紫脹得嚇人,內監又是拍又是掏,才把蓮子順利吐出來。
拷問了幾個宮人都說是外頭聽來的,不知道真假,梁帝雖然心中猜虞,但因為頭痛讓他神志混亂,根本無暇追究真偽。
然而入睡時忽然就想起此事,輾轉著睡不著,好不易睡著又被噩夢驚擾著嚇醒,連聲喚人掌燈。
內監弓著腰把帘子掛起,梁帝滿頭是汗,臉色煞白地大喘氣,「最得朕寵幸的女人竟然是條四處發.情的母狗。」
越想越怕,他驚懼而起,目光森然,「朕若立寬兒,朱氏就是第二個趙姬。」
外頭雷聲滾滾,落在屋頂的每一聲,他眼皮就是重重的一跳,「不行,朕不能立寬兒。穢亂宮闈之人所生,血脈存疑,即便真是朕的骨肉,也不可為我大梁儲君。寧可錯殺,絕不姑息一人。來人來人,朕要修改詔書。」
他精神似已恍惚,跌跌撞撞下了榻,叫人伺候筆墨,左右見狀,知道是真的要修改詔書,急急忙忙去傳太常秘書監。
仲璜的人得了風聲,按計劃去給右昭儀通風報信。
右昭儀方寸大亂,一面派了心腹去請曹國公和梁寬,一面親自到宮門上扣押了秘書監。
內監來傳消息時,宮禁已被曹國公調動兵馬團團圍住,梁帝這才幡然醒悟,宮中早已是右昭儀的天下。
慌亂之中他草草擬就詔書,蓋上璽印,叫一名低微的內監送出去。
內監身負皇命,不敢大意,「陛下要託付給誰?」
梁帝也不知該信誰,誰還信他,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若盧獄,章冉。」
一刻不到,雷電已經歇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昭儀身披雨霧,急步走上殿來,匍匐在梁帝足下拽著他的寢袍,帶著哭腔道:「陛下這是要做什麼?縱容妾有過,陛下也不該廢了立儲詔書。」
梁帝踹翻她,「你個賤婦不去自盡謝罪,還有臉到朕的面前求情。」
在曹國公還沒控制滿朝文武前,右昭儀只能舔臉求他,於因此顧不得身上疼痛,重新抱住他兩條腿,一聲一聲哭得梨花帶雨。梁帝幾乎要心軟,但理智在這種時候終究還是占了上風。
呼喝著來人,要將她拉開,半晌不見有人,才發覺內殿上已經被清空。
他腦海里突然地回想起章冉的那句話,胸口驀地一痛,緊緊按住,腳下趔趄著倒在屏風前,口歪了,有一瞬間肢體都不在聽使喚。
右昭儀驚慌失措地抱住,「陛下怎麼了?陛下別嚇臣妾,臣妾什麼都沒做。」
梁帝雙眼微眯,抬起巴掌重重扇在右昭儀臉上,右昭儀沒有半點防備,被打趴在地上。
簾帳那裡跑進來一個俊秀的少年,少年看了看額上青筋暴漲的梁帝,欣喜道:「昭儀,國公得手了。」
右昭儀目光一閃,凶相畢露,爬起來一把掐住梁帝的脖頸,市井潑婦般地嚷道:「老不死的,你竟敢打我。」
「不求你,我兒照樣能做帝王。」
她掐得重又狠,梁帝手足麻木,連個婦人也沒法應付,倒是求生的本能強烈,竟然叫他掙開了。
右昭儀掀了個仰面,急聲命令少年,「給我按住他。」
少年身強體壯,用手臂死死勒住了梁帝的頸子,梁帝被困得動彈不得,叫也叫不出。
右昭儀眼睛血紅,抽了汗巾衫子捂在梁帝嘴上,眼看著蹬地的腿從快到慢,到再也不動,她手裡的力道一點也沒松。
曹國公朱薔擁著梁寬進來時,梁帝雙目暴睜,已經死了。
梁寬嚇傻了,還是朱薔反應過來,按住梁帝脈搏,深吸氣道:「陛下駕薨了。」
右昭儀手頭一松,跌坐在地,「是我殺的?」
朱薔低聲道:「昭儀錯了,陛下是中了風,受人驚嚇去的。」
話音落下,他掣出佩劍,在少年還驚魂未定時鋒刃果斷落下。
少年頭頸分離,黑色頭顱咕嚕嚕滾到梁寬腳下,梁寬陡然回過神,退了兩步,「舅父什麼意思?」
朱薔利落收鞘,拱著袖子向他行禮,「先帝已立儲君詔書,殿下是正統,當曉諭四海,登臨大寶。」
為掩飾弒帝罪行,曹國公朱薔以驚駕為由殺死優僮,扶持梁寬登上帝位,改年號崇明。梁寬雖登位也只是名義上的帝王,朱薔藉口新帝年幼,自己臨朝攝政,決斷朝事,無人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