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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韞和坐在榻沿,見他要去沖涼,支支吾吾道:「是不是很難吃?嗯,我也覺得難吃。」
她攥著手指,心頭髮燙,懶得再理會,躺倒背對著著他。
趙君湲吃的急,真沒嘗到味道,看她閉上眼,默了片刻,抬步往外頭去沖涼。
平日忙於公務,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洗一次,奢侈地打了澡豆搓洗乾淨,再沒半點汗臭,方穿衣回來。
燈心才剪過,紅蕖迎著微微的光縫補他劃破的衣裳,聽他進來的聲音斂衣行禮,沖他擺了擺手,指著床榻上靜臥而眠的韞和,已經睡下了。
趙君湲放輕腳步,挨著腳坐下,將夏衾整理好。韞和睡得安穩,嘴角輕輕翹著,均勻的呼吸伴著幾不可聞的鼾聲,一隻手搭在肚子上面,是下意識防範的動作。他握了手要塞被衾里,她忽然一聲嚶嚀,眉頭微皺,貌似要醒。
屏住呼吸不敢亂動,便按住她手背,時不時地捏捏掌心,才發覺指腹有細小的傷口,敷過藥,已不礙事。
趙君湲摩挲著圓潤的手腕,湧出辛澀之感,盼著天災儘快結束,驅逐狄戎,恢復耕田,才好全心全意照顧於她。
出神的瞬間熟睡的人已經翻了身,側身向到他這面,眼看要滑落枕頭,趙君湲伸手擋了擋,長睫在他掌心掃過,癢得很,她似乎特別喜歡他的手,臉在掌心舒適地蹭著,尋到一個喜歡的角度,眼尾都愜意地翹了起來。
趙君湲緩緩勾唇,失而復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小心翼翼撫著肚皮,將為人父的他不覺軟了心性,算日子,大概是犀娘回茴州前那幾日有的。日積月累,成了他和她之間的心病。
紅蕖近前兩步,在身後扯了下他的袖子,趙君湲回頭,她低聲道:「令君來一趟。」
趙君湲攏好夏衾,到案前,一碗麵熱氣騰騰地擱在上頭,紅蕖呈上箸子,「娘子怕令君吃了涼的鬧肚子,吩咐小婢煮的,令君趁熱吃。」
香噴噴一碗麵下肚,直熱到心窩裡。趙君湲原本還有顧慮怕她不肯來臨阜,來了又不肯和他同住,便買了別院給她落腳,只要她肯安心,之後的事再從長計議。
而今她來縣府,是明確地向他表明心跡,她要和他過的,至於真不真心,還在觀望中。
但趙君湲已迫不及待地掙起表現,把人摟在懷裡睡了一夜,韞和醒來後臉色都不好了。
她給他表現的機會,是要他清心寡欲,討好她,不是讓他一步登天,覺得她沒氣性。
「誰讓你上來的。」韞和把人弄醒,攆他下床。
趙君湲睜著惺忪睡眼,眉斜挑,好整以暇地看著氣呼呼的小臉,「縣府只這裡能住,犀娘說,我不睡這裡睡哪?」
他還有理了,韞和展開眉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今早就回去,沒人再爭這些,你自己睡吧。」
作勢要起身,胳膊被拽住,輕輕帶到枕上,她惱他輕薄,一隻手揚起來捶在肩臂,趙君湲痛哼了聲,「疼啊。」
以為她會信嗎,韞和剜他道:「你讓我起來。」
趙君湲神色一斂,豎指在唇邊,示意噤聲,韞和閉上嘴,果真聽到爭吵聲,朝這裡來了。
天都還未亮,縣衙屬下的官差就來了。
只怪縣府太小,兩步就進了後宅,張婆子沒來得及攔堵,人已經在縣令的寢房外。縣丞一人,縣尉二人,均是縣令的從吏。
平日有什麼急事也來的早,卻不像今日這樣形色倉促,約摸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張婆子不敢怠慢,叩門請示趙君湲,又把人往前庭引,解釋後宅住有女眷,提醒他們往後避嫌。
情緒不穩定的三個人到了堂上,坐下沒多久,兩個面色鐵青的縣尉一言不合再次爭鋒相對。
夾在中間的縣丞左右為難,勸了這人,又勸那人,漸失耐心,「你們要吵到什麼時候,安靜些,等令君來了再說罷。」
長滿大鬍子的中年人聞言硬聲道:「令君要修關隘,加強防禦,我不同意。」
臉白的這個叫戴肩吾,同他均擔著縣尉一職,兩人級別不分上下,言辭間自然不必拐彎抹角,因此嘲謔得十分不留情面,「三尺童兒都知道狄戎比我們更擅馬戰,硬拼無疑去送死,我們只能御,不能攻。你不同意,你算老幾啊,有本事你做縣令。我看你縣尉做了好幾年了,也沒見你驅逐北狄,光嘴上逞能算啥本事。」
「小白臉,你別來挖苦我。你嘴上倒抹蜜,盡說好聽的,暗地裡誰不知道你不服令君。」
「放你娘的屁,你聽哪個兔崽子攛掇,讓他來和我對質。」
話說完,兩人動手打起來,縣丞身材矮胖,叫兩人搡得站不住腳,三個人乾脆扭成了一團,勢要分個高下。
鬧哄哄好一陣,直到門口傳來兩聲咳嗽,三人才住手,不情不願地分開。
劉池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了,心想這都什麼人吶,還打架,這麼能耐,咋不去守關。
動手的兩人大概覺得太丟人,臉上紅一陣紫一陣,理好衣裳向來人行禮。
趙君湲捻著食指,踱步走了兩步,開口問:「什麼事?」
縣丞瞥了裝鴕鳥的兩人,硬著頭皮回道:「昨夜已有人感染瘟疫死亡,縣衙的差吏派過去查了,是家畜處置不當的緣故,那幾個染病的都、都被吳太守差人殺了,連家眷也無一倖免......」
他額上沁汗,嘴唇發白,「目前還未得到控制,太守言稱,為防傳染,染病的一律殺掉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