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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歷任縣令沒幾個管事的,願意管事的不是被暴.民打死,就是被吳家磋磨死。那吳家是地頭蛇,勢大遮天,養了上千私兵,敢與狄戎勉強抗衡,幾乎沒人敢得罪,但凡有錢的人家也都投到他家門下尋求庇護。如今令君來了,治好了水患,我們看到了希冀。令君也說,能撐一日是一日,只要活著,來日不愁沒有粟米吃,只要他在,必要驅逐北狄,重建家園。」

    「令君不必和我們吃苦的,卻拿出全部俸祿治理水患,和我們同甘共苦。」

    韞和閉了閉眼,難受得緊,紅蕖搖著扇子,柔聲勸她,她直接背過身,「他該回來了,你去把飯菜擺上,我再睡會兒。」

    她心倦神疲,蒙著被子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入夜,屋裡屋外都點著燈。

    口裡乾渴,她坐起身正要喚紅蕖倒水,屋外隱隱約約傳來男人的說話聲,下一瞬,走廊里晃動著一抹人影,沓沓而來。

    沒想到他這時候才回府,韞和心頭一驚,又重新躺好,聞著腳步漸近,眼皮掀了掀。

    他在燈影里窸窸窣窣脫了外袍,約摸太熱,僅著了裡頭的白絹衣褲,汗餿味直衝沖地往鼻子裡刺,韞和幾乎要作嘔,心裡嘀咕了幾句。

    張婆子來了才不過個把月,已經摸清趙君湲的習性,晚飯一旦備好就擱他房裡食案上,不管冷熱,他回來便可以直接吃,不至於再等。張婆子說了幾次,他也不聽,有點仗著自己身體強健為所欲為的意思。

    其實,他只是想不要有閒下來的時候。一個男人,特別是他這種精力旺盛的年齡,不能閒。

    在外奔波勞累了整日,趙君湲累得腰酸腿疼,渾渾噩噩不知幾時,反正肚子空的厲害,便先倒了杯近日飲的濁酒,略解了飢劬。

    案上飯菜已經涼透,鮮蔬肉食擺的比平日多了不少,趙君湲皺眉拍下筷子,開門喚人,「誰把菜換了,都撤下。」

    「是我換的。」

    聲音打身後響起時趙君湲陡然一震,眯著眼看了又看,又把案上的燈舉在手裡,試探著喚道:「犀娘?」

    韞和端端地坐在榻沿,粗布褐衫難掩她清麗的容色和豐腴的身姿。一雙妙目望著他冷笑,「你別吃,都是我做的。」

    第85章

    她從小到大從未進過庖廚, 第一次卻是因為他。雖說張婆子都備好的, 她還是忙到很久,手被刀傷, 被火燙,此刻都還隱隱作痛。他倒好, 回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斥人。

    趙君湲脊背僵硬, 放下燈走了幾步, 忽又停下來, 重新拿燈出去了, 韞和愣了一瞬, 眼睛四周都紅了,「趙君湲, 你做什麼?」

    一聲響動後徹底歸於黑暗,而後就聽他揚聲喚紅蕖, 韞和屏息凝神,聽見廊下的疾走,大概是紅蕖到了,在問他什麼事吩咐。

    趙君湲見到滿面疑惑的紅蕖, 緊繃的臉終於綻開笑容,「沒事了,退下吧。」

    把門用力一掩, 留下紅蕖對門興嘆。宋國公怕不是腦子壞了, 莫名其妙的。

    腦子壞了的宋國公暗搓搓地高興, 把燈擱回原地, 取下外袍胡亂披上,剛穿了只袖子又利落脫下。也不知道瞎折騰什麼,韞和覺得他有病,打算躺下繼續睡,那人幾個大步過來,把她眼前的光亮擋去大半。

    陰影沉沉壓在臉上,目光火似的,灼燒得臉頰滾燙,韞和不自在地避開目光,「你看著我做什麼,我要睡覺。」

    被衾只攏到胸口,趙君湲一把攥進手裡,把她嚴嚴實實抱在懷裡,壓得喘不過氣。

    她推他的肩,趙君湲紋絲不動,眼裡帶笑波,「犀娘,犀娘......」不停地喚。

    「有完沒完了。」韞和心裡觸動,也受不住他一個勁兒的重複。

    趙君湲傻傻地笑,「沒完。」

    他雙手捧過她臉輕輕摩挲,粉中泛白,白里透粉,面若桃花不過如此了,輾轉撫到斜挑上翹的眼角,水光雙眸閃閃發亮,好像星子墜在裡面,也醉到他心頭。

    目光落在小腹上,寬大的衣衫罩著,隱約能見弧度。她懷著身子,經歷了幾個月的長途顛簸,必然不好受,作為她的丈夫,他心存愧疚,只想盡力彌補,挽救過失。

    「犀娘對不住。」趙君湲眼睛酸澀,低頭埋在她腿上。

    傻不傻。韞和抿著潤紅的唇,快要撫到他發頂時又悄然縮回手。心軟太快,受傷的總會是自己,太容易得到的,不會知道珍惜。這次她想自私點,讓他欠著自己,唯獨這樣,才能捏著他一點半點,日後哪怕變心,也無需懼怕誰會取代。

    她這樣算計,也是人之常情。在這個時代,女人要生存,太難了,城府和心機必不可少。

    韞和扇了扇風,掩住口鼻,「起來啊,你臭到我了。」

    無需她提醒,身上的餿味已經把自個熏暈了,誰讓他成天不著家,湊在男人堆里,不是疏浚河道就是修築關隘,頂著炎炎烈日,泡在鹽水似的,能有多好聞。

    「這就去洗。」趙君湲趕忙起身,來回走了兩圈,韞和以為他忘了什麼,結果又折身回來抓過碗筷,「我先吃飯,吃完再洗。」

    過會兒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怕誤了來之不易的獨處,狼吞虎咽直往嘴裡送,壓根不怎麼細嚼,囫圇吞下。

    韞和拌腳道:「我讓你別吃了。」早都涼了。

    一碗飯已經下肚,遂推開碗筷,「好好,我不吃了,去沖澡。」

    如今沒婢女家僮,只有幾個做雜物的男廝,一個張婆子伺候三餐和漿洗,房裡的事都自己動手,他翻找出衣裳,抱出來更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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