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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嫤和兩歲的時候,照顧她的嬤嬤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破了後腦勺,嬤嬤懼怕主母責難,隱瞞不報。到了會說話走路的年紀,嫤和依然是遲鈍模樣,才驚覺出事,診斷病情為時已晚,遍尋天下名醫也沒能根治,好在除了這痴症,能吃能睡,沒有別的毛病。

    「嫤和可憐,犀娘對這個妹妹照顧有加,好玩的好吃的都通通分一半。」

    茯姬身份低微,又遭劫難,蒙太尉搭救才保住性命,得一方庇命之所,雖然裡頭種種不好明言,從而引來夫妻齟齬,女兒仍是得了公主和娘子的看顧庇護。

    而今害這痴症,若是成年若能擇一戶良善人家,都是她們娘兒的造化了。茯姬已經感激涕零,沒別的可以報答,便把一生都豁出來,盡心竭力地伺候公主。

    解開九連環的嫤和聽母親提到了韞和,愣愣發呆,嘴裡含混道:「阿姊在哪?嫤和想阿姊。」

    寧戈握著她的手腕,微微地笑,「阿姊很快就回來了。」

    渤京這個時節早已進入初夏,茴州因地勢海拔略高,還在飛雪,無論九嶷山還是山下平地都冷得出奇,城中鮮有人走動,偶爾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莫不是耷攏著頭,兩手掩在袖筒,在寒風裡踽踽獨行。

    雪不大,馬車駛上陡峭的山路,車輪不住打滑,韞和棄了車,堅持以馬代步,先行上山找人接應。

    山頂的雪風倒灌而來,鼓進斗篷,如鋒利的刀子,割在臉和頸的肌膚,刺痛和嚴寒直往骨縫裡鑽。縱然她穿的夾棉的襦裙,一路行來,身體還是凍得僵硬。

    戒備瞭風的小卒看見時,她的眉毛已經凝滿雪珠,白茫茫一片,唯有那張紅潤繡口吐納著微弱的氣息。

    小卒轉身下了哨樓,報給附近巡邏的狄融。京城派兵圍剿,兩方對峙,裡面雖有寧戈內應,狄融還是怕敵方派奸細,不敢粗心大意,爬上哨樓望了眼,雪地上的女子鬢髮蓬亂,裙裳臃腫,已經凍成冰人,但那模樣仍是好辨認得很。

    「是犀娘。」

    「快去告訴周家人,是犀娘回來了。」說完,狄融急沖沖地奔下樓。

    地上雪積了一尺來深,韞和一下馬,陷了半截小腿,走一步直接沒過膝蓋,雙腿仿佛墜著鉛塊,重到寸步都挪不動。

    她抹去臉上雪沫,恍恍惚惚有個人朝著邊急奔而來,快到時才勉強看清臉上的焦色和怨怪,「你怎麼才回來。你知不知道,先生病了。」

    「先生病的很重,他念著你,想見你。」

    「吊著一口氣,就為了見你一面。」

    韞和想到了她離開那日,祖父流淚的樣子,再也沒能撐住,昏頭昏腦的,意識一散,直通通地倒在雪裡。

    方才還慘白無色的面頰此刻滾燙赤紅,風寒來勢洶洶,嚇得狄融手忙腳亂,解下厚氅,把人裹嚴實抱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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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小哥哥真的好,本來手術結束就可以下班了,還在辦公室里等我換藥。

    嗯,我給他點了10086個贊。

    第76章

    韞和這一通高熱害的不輕, 渾身滾燙,昏昏沉沉說著胡話。

    山上的疾醫是隨狄風叛逃至此的,和周凜學了幾年醫術,內外兼修,也是治病的好手。他斷定韞和症狀雖急, 但經過退熱, 無礙性命。

    迦南還是守了一夜,抹了一夜的眼淚。女兒不睜眼,她斷不肯先去歇的。

    寧戈沒能勸住, 索性就陪著母親。他從山下上來已經是深夜, 這一趟一趟地奔波往返, 身體也吃不消。

    嬤嬤愁得沒法。家公眼看不好, 娘子又這樣, 如此下去, 娘兒三個能撐得了幾時。

    倒是茯姬務實,一壁侍奉周凜的湯藥, 一壁叫人煮來薑湯禦寒。

    迦南勉強喝了幾口, 拍了拍趴在床頭的嫤和,「去睡罷,你阿姊醒了再來。」

    「不!」嫤和噘著嘴, 把臉埋進枕頭,誰的話也不理會。

    期間狄融冒寒來周宅探視, 呆了片刻又要去巡防, 走前悄聲喚了寧戈出去。

    迦南心思敏感, 韞和突然回來,滿身傷病,這裡面的事情絕不簡單,因此寧戈一回來,她便硬著聲質問兒子,「你妹妹出了什麼事?你都一五一十交代,要是敢瞞哄母親,就是在母親心口上劃刀子。」

    「哪有什麼事,母親多想了。」

    寧戈支吾兩句,本想搪塞過去,但迦南目光迫人,一副非要他說真話不可的架勢。

    寧戈瞞不過去,暗暗吐了一口氣,把整件事和盤托出,沒有一點隱瞞。

    說完,迦南已經怒氣填胸,拍了一掌,案上的薑湯碗簸出湯汁。

    「我的犀娘如珍如寶,肯嫁給他已是給他臉面,竟不想叫他如此作踐玩弄。他趙君湲敢苛待我兒,休想再得我半個好字,從今往後,犀娘是死是活,再和他無關。」

    迦南叫怒氣沖昏了頭腦,開始口不擇言。

    寧戈心裡驚了一下,沉默著把薑湯喝完,坐在一邊等著。

    天快放亮的時候,寧戈下山回營地,疾醫把煎好的藥交給嬤嬤,親眼看她餵下了,在屋裡踟躕著不肯走。

    看他欲言又止,似乎有重要的事,寧戈示意他出來。

    在門外站定,疾醫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事昨兒個晚上就該說的......」

    寧戈問是什麼事兒,他急切地說了幾個字,有些擔憂道:「她身子強健才沒事,但也要留心,避免過度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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