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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趙老夫人心頭不是滋味,皺眉看著趙君湲,「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孩,不過是看你醉了來照顧你。你倒好,招呼了人處置,傳出去她今後要怎麼嫁人。」
趙君湲眉微挑,「怎麼,她不要臉面,反要我交代。」
「不是你是誰。」
他沉思了片刻,「好啊,既然有這份心,我也不好不表態。」
撫平袖口的褶子,走下來幾步,瞅著兩個面紅耳赤的女人,輕聲一笑,到壁旁的蘭錡,緩緩拔出雁沉。
「要保清白,死最直接。」
劍穩穩拿在他手裡,鋒刃森然,每一寸寒光都是血染沁透的。
韓麗娘觳觫不停,趙老夫人還未質問他是何意,人已經昏死在懷裡。
又是一陣手慢腳亂。
為了一個一心攀附的外家女,一群人喧囂而來,落荒而去,可笑得很。
趙君湲冷冷地笑了聲,收起劍,問進來的侍從,「劉池人在哪了?」
侍從回道:「那王大夫狡猾,我們跟丟了,不過……」
話鋒一頓,有些猶豫不決,定了定神,才繼續道:「有一隊人馬和我們是同一個方向,尋的同樣的人。」
趙君湲叩著長几的手停下,眼睛眯了眯。
「孟、石、琤。」
…
哭過之後,韞和眼睛紅紅的,腫的厲害。
永晉勸她想一條後路,「宋國公這樣的人,你能踩在他肩上,但不能踩在他頭上。娘子和他對著幹,無疑是觸逆鱗。明兒他來了,娘子心平氣和地談一談,把事情攤開了說明白。」
韞和氣還沒消下去,「他都說各自冷靜,哪還能來。就算他來了,我也沒心思和他說。他齊人之福,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我何必委曲求全。」
韞和嘔得死,晚飯也不吃,一個人躲在被窩裡生悶氣。寧戈哄她不住,也氣得跺腳。
兄妹兩個跟鬧脾氣的孩童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罵,倒把韞和逗笑了,趴在被子上顛來倒去,「也只有兄長敢罵他了。」
笑完了,她仰躺著看帳頂的花紋,哎哎嘆著氣,「我們怎麼就這樣了。」
寧戈眸光熠熠,「你不和他過了,兄長養你。」
韞和眨著眼睛,「那怎麼行,哥哥也要娶妻的呀。」
寧戈伸出兩根手指,不輕不重地彈在腦門,「你別來操心兄長。」
韞和捂著頭,爬起來讓他瞧,「你看你看,都紅了。」
寧戈豈不知道她打的什麼鬼主意,微微一笑,還是探過臉去,韞和趁機彈了一指,急忙捂了腦袋,裹著被衾滾到里側。
許久不見動靜,奇怪地露了兩個眼睛,寧戈坐在那裡,垂著頭,笑容慢慢斂去。
她坐起來抱著膝蓋,咬著唇,輕輕道:「我想母親了。」
前所未有的思念。
回到茴州就能見到母親和祖父。
她卻百般糾結,猶豫不定。
而對渤京最後一絲眷念,也在趙君湲毫無憐惜的歡.愛中化為了泡影。
兇殘暴虐的陰影籠在心上,她害怕和他的每一次親密接觸。
當她被按在身下,哪怕趙君湲放緩了動作,一如從前那般愛.撫,她依然拒絕,掙扎,大哭,都只是徒勞。
她眼睛紅成一片,「別讓我恨你。」
趙君湲撐起上身,注視著她的額發,眉間的汗水滴落下來落在她眼瞼下,眸中划過不易察覺的傷感。
「那你恨我吧。」他嘴角含笑,吻在唇上,手按在她柔軟的臂上,觸到臂環一寸寸地挪。
他要取她的纏臂金,韞和一把按在他手上,掙著仰起臉來,淚痕遍布,「你非要這樣絕嗎?」
她哭音帶顫,「我受夠了。趙君湲,我不要你了。」
趙君湲眉心一擠,雙目微垂,和她對視了片刻,果斷起身。
晨風酸眼,門一敞開,刺得肌膚顫慄,他在一盆栽的花前停住腳步,紅艷蕉含苞待放。他看得入神,又被陣陣哭聲驚醒,站了片刻,抬步就走。
「趙君湲你站住。」
身後一聲暴喝,趙君湲回過身,一腳飛踹,照著他的腰。他後跌了幾步,堪堪站住,白纓槍指在面門上。
史寧戈猶如殺出阿鼻地獄,渾身煞氣,他把槍尖一掃,從不知何時擺下的兵器架上勾出一柄橫刀,拋到趙君湲腳下。
「拿刀!」
寧戈持槍指著他,氣勢咄咄逼人,趙君湲緩了一口氣,強行忍著腰腹的痛楚,拾刀而立。
寧戈把槍一撥,虛晃一招,趙君湲不慌不急,舉刀格擋,見招拆招。
刀槍相擊,各不相讓,兩人分別掛了彩,仍不肯罷手。
外頭豁出命打殺,屋裡的人哭到撕心裂肺。韞和雙手捂臉,背抵著門滑坐到地上,淚水從指縫流出來。
連日來的無措和掙扎,在這一刻反倒平靜了很多。
寧戈走的頭一晚,辭了沘陽長公主出來,帶韞和去吃宮門外的面。
清湯寡水的一碗麵,不貴,也不好吃,韞和卻熱淚盈眶。
這種面她只吃過一次。他們一家四口,就坐在同樣的位置。
當年煮麵的年輕人已經是長滿細紋的中年男人,一壁用笊籬撈麵,一壁樂呵呵道:「我家的面好得很吶,迦南公主和先太尉都吃過哩。」
他的生意並不好,只因為公主吃過,他在這裡守了十年的麵攤,和每一個來吃麵的人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