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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到了這種時候,趙胥甫不但不寬慰自己的母親,反而火上澆油,「當年我要攆他出去,母親為了臉面硬是不肯,如今倒好,養出這等狼子野心之輩,要將我趙家置於死生之地。事到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早知如此,當年何不硬著心腸攆了乾淨。」

    趙老夫人氣得不行,兒子口一開,心底再沒半分希冀,仰天大哭道:「這該如何是好。」

    第62章

    聖意還沒明朗, 趙府老的小的都似塌了天, 個個做起最壞的打算。

    韓麗娘也被這遭事故打得措手不及,陪著老夫人一面哭, 一面又勸, 「廷尉只傳喚表兄去問話, 這事兒也不定那般糟。」

    趙老夫人已經聽不進勸了, 撫著她臉道:「我原是中意你做趙家主母的, 哪料出了這事, 險把你推火坑來。」

    韓麗娘擦著眼角, 心裡悲又喜, 具體是什麼滋味, 自個也理不清。

    為權勢為身份自然要擇良木,往高處攀, 可表兄卻是她見過的男人中最拔萃頂尖的一個,人和權放在一塊更是完美無瑕,放開哪一個她也不甘願。

    偏在她心緒繁雜兩難的時候,王大夫偷偷遞了封信進來, 言及史女症狀。

    韓麗娘想了想,她在趙府討著老夫人的歡心, 步步為營, 不正是為了老夫人那個念想。如今事已做下了,不如求個結果。萬一趙家只是一時的艱難曲折呢。

    韓麗娘決心再搏一把, 她暗暗交代王大夫, 務必把握住時機。待那事成了, 不怕夫妻不離心。只是少不得要給些好處,攛掇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借她們的碎嘴,辦成她的事,她清清白白地坐收漁利。

    前朝不安定,趙府的後宅婦人為著眼前利益事事算計,也不安生。

    趙君湲被請進廷尉多日,具體情況一概不知,韞和那裡只有甲笙每日報平安,再沒別的消息。

    為這件事,韞和殫精竭慮,月事遲遲不下,身子也漸漸虛弱起來。

    待仲璜來了,她追問脫身的法子,仲璜只道:「還是叔祖有先見之明。他一早就說過,京城這條路,於宋國公本就是死路。他不過是在死路中掙一條活路罷了。」

    「你幫他反倒添亂,不如安心等些時日。」

    市曹上人頭一落,劉勛案落定,然而血還未乾透,又有存心作亂的人在裡頭攪起混水,翻出年前趙君湲聯盟南晉直搗鶴拓之事,此事一出,牽連甚廣,東南守將至少一半要折進去。

    遲早要了結的事,梁帝心知肚明。但有狄風率眾叛出梁境在前,他不敢妄動,把這事壓到如今,隱忍不發,便是要尋一個時機,折斷趙君湲的羽翼。

    這劉勛和趙君湲素來不和,但因為同守一地,共掌東南勁旅,牽一髮必動全身,趙君湲作為主將,摘身出來絕無可能。

    東南鶴拓邊境的風波未平,另一波又起。梁帝召見寧戈,要他道一個明白的去處。

    寧戈隻身入宮,在猶紫宮陛見,半日後,內禁傳出旨意,授史寧戈四征將軍銜,協助車騎將軍剿茴州叛軍。

    茴州叛軍乃狄風之眾,仲璜當即傳信給范承善,請他在中間安排斡旋,只要范承善在,史寧戈這趟是有益無害的。

    韞和替兄長捏了一把,唯恐梁帝發難,知曉是去茴州才展露笑顏,同僕從替他收拾起行裝。

    史寧戈捏她的臉,忍不住道:「還要過幾日才走,你就替我打理,是要趕阿兄走不成。」

    韞和剜他道:「你是去見母親,我才不留你。」

    見母親,眼看多年夙願將成,史寧戈眼中笑意更勝,轉而想著妹妹的艱難處境,又難過地嘆著氣,「他苦你便跟著苦,哪一頭我都不忍心。我助不了他,只盼他能緩過來。」

    撫在案面上的手停下,韞和慢慢轉過身,按住他的肩,像極了父親的肩,寬厚有力。

    她有替自己著想的同胞哥哥,再也不是毫無依恃的太尉遺女。

    「阿兄不要難過,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是福是禍,都是我該承的。」

    寧戈握住透著涼意的手,也不知說什麼來安慰,這一刻似乎說什麼話都多餘累贅。

    韞和把到眼邊的淚逼回眼眶,故作輕鬆地笑道:「兄長擔憂什麼呢。這天底下的男兒便是做帝王的我也不屑一顧,我只做宋國公的夫人。」

    史寧戈淡淡一笑,任她趴在肩頭。

    春燕在檐下啼,兄妹望著幾株抽新芽的海棠,紅蕖斂著裙裾從樹下跑過,眨眼停在門帘外,氣喘吁吁的,神色複雜道:「廷尉釋了國公,國公已經回了。」

    韞和眼裡的趙君湲,光風霽月,神采奕奕,狠起來又絕情無情,利落果決,永遠把局勢握在手裡的一個人,卻從未這樣寥落,這樣不堪,好像被打碎了魂魄,再也粘不起。

    滿面胡茬,目光渙散,昔日光彩似乎只是泡影。韞和執梳通著雜亂糾纏的長髮時,眼淚忍不住滑落。

    伺候他躺進溫湯,洗浴乾淨,扶到榻上安置,他也是沉默不言,睜著眼睛安靜地躺著。也不知遇上什麼事,難過成這樣。她不敢問,去揭他的傷疤。

    韞和退到外間,默默抹淚。

    紅蕖手裡抱著趙君湲褪下的衣袍,後背中縫勾了線,拉開一條口,她穿了線在燈下縫補。韞和上前拿過,「我來,你不必守夜,去睡吧。」

    她不會針線女紅,但這種時候,紅蕖不好多說,起身去移了盞燈,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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