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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韞和耳廓發熱,抿著唇笑,替她挾了幾片鹿肉,「吃醉了酒,說起胡話來,該你多吃醒醒腦子才對。」
冰窟窿里似的捱了陣,壓抑得狠了,滎陽也不耐煩再留,起身告辭。作為家主,寧戈一路送她出府。
雪已停,天光已晚,廊下紅梅將開未開,疏影橫斜在石階面上,滎陽攏著斗篷,深深吸了一口氣,寒天凍地,暗香浮動,空氣清冽。
她道:「陛下要你選,選對了,是你的運,選錯了,是你的命。」
寧戈垂目道:「臣心中已有答案,斷不會送命。」
滎陽瞧著他認真的模樣,忽而一笑,「但願能如你所願罷。」
視線轉了個方向,落在韞和單薄的身形,「我瞧著夫人印堂有陰影籠罩,當心小人陷害。」
韞和也不知她是玩笑還是別有深意,「君主也會看相?」
滎陽坦言道:「宮中原來的內諫言略通相面,我和她略學了些皮毛。說著玩罷了,夫人不必當真。」
看韞和面色淡然,不曾往心裡去,她眼角飛揚,拂衣踏進那厚重的雪,一步一步走得極穩。
鹿肉宴未盡興,也無人想吃,那壇酒未帶走,趙君湲一口也未飲,扶著酒器看了兩眼。
晏崑崙吃吃地笑,「原是南晉女帝釀的松醪,難怪說難得。只是她處處都按那女帝行事,怕不是要做女天子。」
趙君湲嫌他聒噪多舌,長身玉立在窗前,舉目遠眺,茫茫一片,唯獨梁宮巍峨森嚴,不可侵犯。
史寧戈瞥了眼未帶走的玉器銀器,「這是嫌我史家落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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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陽不搞事,她就是個說什麼都靈的烏鴉嘴。
我們美人蕉正熱戀,還想生個小娃娃呢。
再安排幾個甜的互動,就開虐吧,我最喜歡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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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叫美人蕉呢,看看淋雨後都美人蕉吧。/捂臉。
第61章
玉樽通體清透,濃淡得宜, 握在掌中潤澤如凝脂, 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玉器, 晏崑崙卻是不屑一顧, 「以當年春陵史氏的矜貴, 她梁氏皇族才是高攀的那個罷。」
史寧戈垂目, 打量起灰撲撲的爐子, 神情頹喪,「往事已矣,何必再提。」
晏崑崙暗悔不該說這話,「傷心人, 傷心事,不提也罷。」
他取下斗篷拍了拍,回頭來看著兩位好友,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滎陽公主……崔慶之和曹國公南下,如今全城都在議論公主婚事, 看樣子婚事是穩了, 那姑奶奶興許就是因為這個不痛快,才來找茬的。」
趙君湲踱步進來,叩著牆邊的長案, 「陛下之意, 莫非真要派崔慶之去接手東南。」
「可能吧, 東南畢竟重要, 讓公主下嫁,名正言順地跟著去監視。」
晏崑崙舉步要走,韞和迎面把人攔下,笑道:「你只把人帶來,卻不帶走,回去了怎麼向公主交代。」
梁娞酒量實在不好,一杯下去就伏几酣睡,白玉般的面頰上浮起兩團緋雲,手裡還按著酒壺,口中支支吾吾,「伯執,以後都不拉你喝酒了……你像根木頭,真沒勁。」
晏崑崙沖史寧戈一笑,「翁主待你真不錯,夢裡都在和你飲酒呢。」
史寧戈無奈地搖頭,「酒量不好,偏要逞能。罷了,還是我去送罷。」
喚了紅蕖進來服侍,同晏崑崙一道駕了車去送。
雪是在入夜時分停的,雪光映入窗,和蘭燭清輝交融。
韞和用銀簪子挑了挑燈芯,光焰拔高寸許,晃在她雪頰上,輕盈地鼓動跳躍。
趙君湲在看一本藏書,見她在妝檯坐下拆解髮髻簪釵,就丟開書本,歪在坐榻上饒有興趣地打量。
韞和拆完髮髻,通好了長發,鏡子裡見他目光灼灼,便按倒銅鏡起身。
一壁走一壁鬆鬆地綰,對他不滿地抱怨:「一家人原本好好的,她一來興致都讓攪和了,什麼滋味也沒品出來。」
「過來。」趙君湲拍著膝蓋。
韞和臉上發紅,還是坐了過去,看他愁眉鎖眼的,抬手撫開,「還在想東南的事?」
「多年之功毀於一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得下的。」趙君湲拉下撫在眉間的手,手心柔軟,卻是涼得滲骨。
他按了按,放在唇畔呵氣,「再者,我的人都在他手裡攥著,如果他要在上頭做文章,我毫無應對之策。」
梁帝就是這樣殺的史孟桓。齊齊斬斷范承善和白僧虔這對左膀右臂,引了史孟桓鑽入布置多年的陷阱。
韞和也想到了這個,突然勾緊他脖子,聲音發抖,「你別嚇我。」
蓬鬆烏髮掃在臉頰,一絲癢意撓在心間,趙君湲嗅著發頂幽香,拍著她背安撫,「犀娘寬心,我不會走上那條路的。」
他不是史孟桓,也做不成史孟桓那樣的賢德之人。
「在京城的每一日,我都在擔驚受怕,從前是你,如今是你和兄長。父親已經不在了,我不要你們有任何事。」韞和小臉蒼白如紙,哆嗦著唇,淚珠順著頰面一顆顆滾在他脖子裡,熱熱的。
女孩子的淚,總能叫男人心軟遲疑。
趙君湲愣是好笑,「成天操心那些做什麼。」
韞和死死抱住脖子不鬆手,趙君湲被勒得喘不過氣,把人拉開半臂,拭淨眼淚,摩挲著又清減了許多的下巴,「吃了鹿肉也不見你長氣血,都白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