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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都說南晉廢帝是受了外戚的蒙蔽和挑唆,豈不知廢帝自身才是最大的問題,就好似如今的梁國,梁帝責怨忠士掌權,就一個一個地處置發配。那他自個呢,就沒個錯嗎?
韞和輕聲道了句:「一國興衰皆系帝王之舉,君王心有明鏡,豈是旁人胡謅幾句便能左右的。」
孟石琤聞言微怔,不想她一個嬌嬌女郎,竟還有如此胸懷和見解,實在小看了,「夫人見解了得,不輸鬚眉啊。」
韞和在餘光里看他一眼,沒有像往日那樣嗆他。
亭子裡飄來曖.昧的聲音,「說起來,這開鳳女帝和隴西皇太孫還有一段不可告人的舊情呢。不過不好講,我也不講了。」
韞和看向孟石琤的眼神頓時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孟石琤面上又熱又刺,握拳抵唇咳嗽了聲,揚聲道:「三十粒西珠,先生可否講講這隴西皇太孫?」
亭子裡一頓吸氣聲,西珠在中朝極其罕見,比南珠東珠更具價值,這人開口就是三十粒,出手如此闊綽,莫不是江南來聽稀奇的富商。
先生聞言卻是一嗤,「不講不講,我可是很有原則的。」
稀奇聽不成了,韞和攏著斗篷喚了梁娞就走。
孟石琤追上前,韞和就故意揶揄他,「先生都講明白了,蜀國皇太孫是個風流韻事無數、荒.淫無恥的偽君子。你還要先生講,不是為難人家麼。」
孟石琤被名聲所累,無奈得很,「都傳皇太孫風流,可有誰真的看見了。」
韞和噎住,沒再往下說,只淡淡瞥他一眼,轉身往岸邊烏篷船去,拾了船上的魚竿。
孟石琤站在岸上道:「冬日游湖,你帶魚竿來是釣王八不成?」
梁娞咯咯笑道:「他說話還真不見外。」
韞和挽她進到船艙,用魚竿一端將孟石琤戳遠了些,「我釣我的魚,你辦你的事,別來擾我雅興。」
說罷問船娘,「我要的魚餌備好了嗎?」
船娘樂呵呵道:「早辦好了,娘子要多少有多少。」
許是不太冷的緣故,到年底也還沒落過一場雪。萬柄殘荷,湖風清爽,到了黃昏下霧,荷葉上滾起圓潤的露珠,船娘將篷船劃入湖中。
韞和心浮氣躁,又耐不住往亭子上瞅,魚兒吐了鉤也沒察覺,一條也沒釣上,反而是梁娞釣上幾尾小魚。
後來公主府來人接走了梁娞,韞和越發的無趣,獨自坐在船頭玩了會水。霧氣柔和,湖水無波,四周的擎天蓮葉悠來晃去,撩得她上眼皮搭下眼皮,耐不住睏倦,靠在船篷上眯眼睡了。
船頭猛然搖晃,她嚯地睜眼,撈起魚竿,一條魚死命地掙扎在吊鉤上。韞和趕緊取下來,才發現忘了拿魚簍,而一隻魚簍恰好遞到了她眼前。
「什麼地方都敢睡。」趙君湲捏她的耳朵。
韞和把魚投進去,偏開腦袋去穿魚餌,「你們忙完了,我還沒忙完呢,你去船里等著我。」
她還來氣了。
趙君湲拎著胳膊把人轉過身,凝著她氣咻咻的臉,唇邊綻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韞和脖子裡竄著他口中呼出的熱氣,臉跟著就燒燙起來,軟無力地推了推他結實的胸膛,「兄長還在,看見了笑話。」
趙君湲無奈一笑,攬她壓在胸前,在耳邊低語,「你自己去看,除了你我,誰還在船上。你阿兄已經回了,城門怕是都關了。」
「城門關了?那怎麼辦?」韞和掙起腦袋,天色已暮,殘荷黑壓壓的一片,船在靠岸的地方停著,篷子裡點了一豆大的油燈,他的斗篷很隨意地丟在裡面。
趙君湲似乎都不擔憂,吻著她耳尖,「前面有一排供遊人下榻的客邸,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湖上起了風,穿進船篷,微微發涼,他掐著她的腰,把人托起來放在腿上,認真地解釋道:「冷落你是沒有辦法的事,不只是李靉豈,如今每個願意示誠的人,對我而言都有救命的可能。」
「犀娘,你明白嗎?」
韞和感覺到了他的不尋常,探手捧著他長出新茬的下巴,慢慢垂下羽眸。
他喉嚨里的氣息急促,溫熱的唇舌在她脖頸划過,留戀在唇上,細細描摹形狀。
湖水裡水紋漣漪,是一片殘葉委下,落在水面,這一聲細微動靜,似落在了她心上。
韞和顫著睫毛閉上眼,跟著他的手解開頸下歪斜的斗篷綢帶,兩件斗篷疊著鋪在船板上。
韞和額前濕了大片,頭髮汗津津地貼在脖頸上,她蜷著腳趾,繃著腳背,一波船浪打上來,她也跟著沉浮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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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
第59章
船在水面的動靜把湖域附近的水鳥驚得拍翅飛走,韞和錯眼看見一隻影子飛掠過湖岸, 指尖無意間觸到身上遺留的瘢痕, 累累傷痕縱橫交錯, 硌在掌心, 心口為之一燙。
「當時一定很疼吧。」她小的時候摔一跤都覺得好疼。
「習慣了也不覺有多疼。」趙君湲笑出聲, 「犀娘, 你在關心我?」
「不然呢, 還有其他人?」他這是明知故問。
「是啊,只有我們……」他雙眸亮得出奇。
韞和臉兒爬滿紅霞,咬著手掌內側,把快要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
趙君湲拿開手, 指腹揉開咬得烏青的唇瓣,在她耳邊輕語,親吻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