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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侍女輕輕地笑,「哪能呀,她是帶刀的女侍衛,替公主辦的都是大事,和奴婢不一樣呢。」
韞和頷首微笑,小心地進了一扇隔門,沒再問下去。
侍女為人和氣,心靈手也巧,給韞和換了裙裳,又仔細地梳好髮髻,描好妝容。
對著鏡子略一打量,也不是刻意奉承,「夫人這般花容月貌,也需得宋國公那樣的男子相配了。」
被她一夸,韞和雙頰微熱,先前的餘悸一掃而去。
便殿更衣出來,趙君湲果真還等在原地。韞和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走到身後捏了他的袖子。
趙君湲眼底深處的愁緒掩去,垂眸看了看,打量起峨峨雲髻,精美的玉飾釵環,只覺她生來秀美,需得世間一切好物相配。
譬如,珠玉綺羅,珍饈美味,鳳冠寶冊。
宮中掌燈,明亮恍若白晝,宴上積果如山嶽,列餚同綺繡。列席之間,男女分座,左右逡巡,皆都嚴裝修飾。
趙君湲席坐於曹國公下方,杯中已置綠醑酒,並不那麼甘冽,他抿了一口放下,撫著杯壁瑣細的浮紋,應付曹國公慣常的奚落。
直至梁帝攜昭儀登臨大殿,眾人離席叩拜,朱薔才消停下來。
梁帝興致很高,多飲了兩杯,便不住稱讚崔慶之年少有為,當下又賜下金玉,可謂欣賞倚重。
崔慶之之姐已嫁朱家為婦,人稱朱夫人,崔慶之受賞,朱夫人也再三叩謝。韞和離她僅隔一席,不免多看,這位朱夫人一股書卷氣息,嫻靜又沉穩,和那油膩不堪的朱家實在是格格不入。
這廂受完賞賜,崔慶之拜謝入席,朱薔隱隱生出一種孤獨寂寞之感,晃頭晃腦地對趙君湲說道:「你在多好啊,如今朝堂上沒個人鬥嘴,我都悶得慌。」
趙君湲眉頭一挑,「曹國公,有的話不要亂說。」
朱薔吃吃笑道:「怎麼,你這條小魚還妄想翻出陛下的手掌心不成。」
趙君湲深以為,朱薔欠打,打一頓也許就能看清自己的嘴臉。
兩人一言不合,各自沉默,上頭梁帝忽然朗聲大笑起來,也不知和崔慶之說了什麼,指著崔慶之嘉嘆:「此子堪配吾兒滎陽。」
猶如銀瓶乍裂,底下陡然止住聲,有的人看滎陽公主,有的人看崔慶之,但兩個人的表情都模糊成一片,看不真切。
右昭儀喜聞樂見,在上頭輕掩了繡口,「小將軍龍章鳳姿,正和公主相配。只是陛下,這話說一半,倒叫人遐想。」
眾人一聽,右昭儀的意思這是要下嫁公主了。
而朦朧燈影下,已經脫去盔甲的少年將軍穩坐席間,寬袍大袖,一派武官官袍裝束。他低著頭,眼底蘊著一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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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但仔細瞧, 沒有被寵若驚, 崔慶之的神情太過平淡木訥, 浮於表面的笑始終到不了眼底。
殿上已靜如一潭死水, 都各自揣摩著。君舉必書,史官捉的筆是紙上的刀,帝王金口玉言不可能當作茶餘飯後的頑笑來看。梁帝沒有下文,但這話不簡單,既然開這個口,便是生了想法的,右昭儀順著話接上來, 是要他當眾表明態度。
可這樣一來, 就很微妙, 總有點和滎陽明爭暗鬥的意思在裡頭。
渤海翁主聽了很是鬱悶,鹿肉也不想吃了,把銀紋箸子輕輕拍在案上, 小聲地嘟囔, 「陛下也是糊塗了,一個碌碌無為的武夫憑什麼匹配公主。」
她生氣就是生氣,一個氣字明晃晃的掛在臉上, 嘴巴噘得老高。
韞和也是一腦子的紛亂。滎陽特立獨行,熱衷權勢, 恥於依附男人, 是最有人格魅力最不同凡響的女子。實在無法想像, 將她下嫁給一個年輕武官會是何等光景。她往滎陽那方看了眼, 滎陽脊背筆挺地跽跪著,曳地裙裾在燈下拖出一抹纖長柔弱的影子。
滎陽轉過首,眼睛對上韞和,又飛快地轉回去,對她坐立不安的母親沈淑妃輕輕頷著首。旁人只見她莞爾一笑的玉容,卻未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哂笑。
天家的婚姻本就是政治利益上的交換,亦如迦南公主,沘陽公主,她們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只能在權威面前俯首認命,下嫁,生子,去籠絡帝王心存忌憚的臣子。所幸的是,她們嫁的人並不壞,迦南公主更是得到了男人世界裡最令人艷羨的歸宿。
韞和看了看角落裡的兄長,又望向趙君湲。他們好像極有默契,視線在空中相遇。
渤海翁主扭過臉來,換了一副驚詫的表情,「你和伯執認識嗎?我來的時候看見你們說話了。」
韞和道:「他是我的兄長寧戈。」
然後她就聽見渤海翁主倒抽了一口氣,「前陣子太尉長子回京了,原來他就是伯執呀。」
她顴骨上一點點地染紅,眼睛裡似乎綴滿了星輝。
後來不知右昭儀又說了什麼,梁帝捋著鬍鬚,極是滿意地點點著,招手喚岐王上前。岐王跪在腳邊,梁帝撫著他略帶著嬰兒肥的面頰,愜意地笑了起來。
絲竹還未奏完,酒已過三巡,梁帝託詞頭疼,令昭儀主持大局,自個率先離席回了宮。
韞和惦著圍場上樑帝不善的眼色,怕他要問罪於兄長,神情恍惚地攥著衣袖,面上一片死灰。不過半刻,身旁侍御果然來請寧戈。在那個不顯眼角落裡,也沒幾人看見他們離開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