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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夜深人靜,該讓一路奔波的人好生休息,永晉張羅著人服侍盥洗,紅蕖將單衾換成了厚褥。
推開自己的臥寢,韞和才覺空閨寂寞,往日愛焚的香也無心焚了,髮髻釵環繁複也懶得拆卸。
失而復得的歡喜過後,又是一個人的清冷,長夜對著蘭燭罷了。
紅蕖打了水來,她勉強振作起來更衣洗漱完,尋思著明日見了趙君湲,再好好謝他對兄長的照拂。
定了心,俯身吹熄蠟燭,摸索著上了榻,身體還未挨到床板,就被什麼硌到了腰,韞和探手去摸,一隻手掌掐在她腰間,一聲驚呼出口,人就跌在凌亂的褥子裡。
黑暗裡呼吸很輕,眼眸卻亮的似啟明星,韞和不敢置信,探手去摸,觸到光潔冰冷的額頭。
「君湲,你沒走!」她滿心欣喜,合身撲在他身上,撞得底下的人一聲痛吟。
才記得他有傷在身,恐被她撞得出了血,忙要起身點燈。
「點什麼燈,過來躺好。」趙君湲自己的傷心裡有數,扯住人叫她不要折騰。
韞和遲疑了下,重新躺好,心裡疑惑,「你不是走了嗎?」頭也沒回,相當決絕。
趙君湲聽了不舒坦,他折身回來,就來聽她氣他?
「哦,很想要我走了。」嫉妒心作祟,沒忍住把心裡藏的話講了出來,「莫非有了兄長,夫君便可有可無。」
韞和聽懂了,唇邊抿著笑,湊到他耳邊軟聲道:「二者都缺一不可。」
趙君湲未言語,心底到底有了一絲安慰,捏過她一隻手按在胸口,輕摩著指腹。
韞和問:「傷口一定很深,還疼不疼?」
胸腔震動,一聲輕笑,「箭窟窿罷了,能比以前深多少?」
一個窟窿就要命,還指望更多嗎?韞和要解開衣襟查看,趙君湲攥緊了不讓她動,「不要看了,不好看。」
傷疤醜陋,實在不好看,又不是光榮的事,他才沒那起叫女人欣賞「戰績」的興致。
韞和沉默著不開口了,許久又聽他說:「我這個人沒親緣,從前也不在乎,畢竟有與沒有,都沒分別。」
韞和撫過他的薄唇,觸了觸生硬的胡茬,「今後我和兄長會是你的親人。」
「是。」他吻在她掌心,目光迫著她,沒有半分藏匿,「犀娘,給我生個孩子吧。」
韞和驚住,心裡敲著鼓似的跳得飛快,連著耳根一直紅到了脖子,燙意灼人。
她默默應著,不見回音,仿佛只自己聽見。
隨後聽他含混地一聲回應,便沒了聲響,半晌也沒再有動靜,韞和奇怪,支起上身。
趙君湲睡得沉,呼吸均勻輕盈,胸膛極有節奏地起伏著,俯身能清晰地看見了他烏青的下眼瞼。長途爬涉,風塵僕僕,多久沒有睡囫圇覺了。
韞和依偎過去,貼著他,汲取衣上熟悉的松香,享受屬於二人的安靜。趙君湲抬起手臂搭在她腰上,往懷裡帶了帶。
第51章
紅蠟滴盡了, 天也拂曉。趙君湲入宮繳旨, 起得格外早, 韞和還在深睡身畔就已然空了,伸手到被褥里,尚有一縷餘溫在,耳朵里窸窸窣窣的,是穿衣時布料摩擦的聲音,偶爾夾雜著刻意放低的話語聲。
韞和打起床帳,揉著朦朧睡眼。外間掌了燈,暈開的光投在屏風上,映出趙君湲頎長的影子。
她裹上外衫出來,紅蕖捧著置衣的盤,上面疊的皂色禪衣, 金印佩綬, 上次未細看,如今才發現腰帶的帶鉤是獸形,相當別致, 韞和勾到手中,一邊玩耍一邊看他穿衣。
他才穿好一件白絹中衣, 系好帶子,肩部的肌肉立時繃起來,竟貼合得衣裳沒有一絲紋路。
韞和輕輕地走到身後, 按住手, 「我來伺候夫君更衣。」
趙君湲回眸笑道:「那就有勞夫人了。」他告訴她應該穿哪一件, 紅蕖在旁遞送,她一件一件地穿,避免了上次的手忙腳亂。
趙君湲想到這一路的驚心動魄,和韞和道:「伯執回來要辦幾件事,京城估計會有一番大震動。」
韞和聽了直扁嘴,「震動和我們有什麼干係,我只要兄長平安。」
「你們女人……」韞和掐在腰肉上,趙君湲嘶地一聲,l挑著眉梢,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久不見他做聲,韞和抬頭乜他一眼,「怎麼叫兄長伯執?」
想了想,應該是寧戈的表字,不過他這個字卻是早有耳聞,冥冥之中,似是老天早有安排,韞和抿嘴笑道:「你定猜不到,會有這樣巧的事!」
趙君湲摸了把她的手,「說來聽聽。」
袖口起了褶,韞和抻了抻,「是太子婚宴上,渤海翁主隨口提到兩句,認識一個叫伯執的人,知道我手上的痣。」
未嫁室女不輕易出閨閣,手這樣隱私的地方,有什麼記號,只有親人密友知曉,外男怎會清楚。
趙君湲微笑,「伯執在渤海王的宮邸掌宿衛一事,和渤海翁主常有來往,豈能不知……「他遲疑了一下,沒再繼續往下說。
韞和沒在意他話里是否有話,腦袋裡還想著兄長要辦什麼事。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兄長忽然現身京城,朝野會震動,陛下更會震動。作為先太尉的獨子,兄長要承的,是那位皇帝陛下的猜忌和殺意。
那位陛下的作風不磊落不光明,是骨子裡的卑劣,他在暗處使招,兄長在明,是沒有優勢的,因此兄長在遍布荊棘的大梁拼殺出一條血路,走到陛下面前,把自己的命交出去,要殺要留,痛痛快快,不必使那些陰詭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