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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范承善摳起他的手指,「這是你的事,想知道就回去。」

    他回到馬前,牽住馬嚼環,瞥了眼等在前頭的趙君湲,一時竟不知該為兄妹倆誰憂心。

    「我本來要修書一封,告知史公你的音訊,細想之下,還是你自己去的好。我不攔你了,你去了渤京,儘快回去。」

    「史公他,病了很久……」

    趙君湲等得不久,寧戈策馬從樹蔭裡頭緩緩而出,臉抹在陰影里,站了好一會兒才催馬過來。

    兩人並肩而行,范承善綴在後頭,情緒不高,想是和寧戈意見不和,爭執了一場。

    他欲開口詢問,寧戈搶先開了口,「公澶,你要想個全身而退的法子。」

    趙君湲明白他的意思,他無故延期繳旨,是要問責的。

    他笑了下,卻沒在上頭多做思考,「魏顯拿你兄妹,未必就是陛下授意。他是劉明翰的門生,報私仇還是討聖心,裡頭的關節,還不明朗。」

    「這就難說了,萬一是劉明翰還活著呢。」寧戈垂了下脖子,突然大笑。

    髮髻鬆軟,隨著震顫的身體落下一縷貼在臉上,他也不拂開,抬袖用力揚了一鞭,馬兒吃痛嘶鳴,趟著風衝出去。

    長公主安排周到,沈相走的這一日,季凰一早就駕車來接韞和。

    國喪期間,韞和沒有塗脂抹粉,衣裳也只穿最素淨的。

    紅蕖要尋兩支點翠珠釵給她簪戴,翻開妝奩,揀出一顆糖。

    「咦,這裡怎麼還有顆糖?」

    韞和掛了帔帶,隨意瞄了眼,瞭然地拍她的肩,「怕是有些人偷嘴藏的,不敢承認。」

    「娘子說是我的,那就不客氣了。」

    紅蕖要塞袖袋,韞和一把搶到手裡,扭身跑出去。

    紅蕖在原地跺著腳生氣,她又回頭立在門口挑釁地做鬼臉,「一顆糖罷了,你來拿,我就給你吃。」

    紅蕖提裙來追,迎頭撞上正等在外頭的季凰公子,不好再沒大沒小地瞎鬧。

    季凰擋在兩人中間,「嫁了人還這麼頑皮,當心惹了夫君哭鼻子。」

    紅蕖贊同地點頭。

    韞和哼道:「我哭鼻子也不要你管。」

    在季凰身後,她把那顆糖順著衣領落下,挑釁地沖紅蕖吐了下舌頭,手腳並用地爬上車,從車窗探出腦袋,「十兄,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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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寫過渡章了,女主即將回到祖父身邊。

    第47章

    梁帝心思狹隘, 從來沒什麼容人的雅量, 這次罷了沈諒, 即命曹國公朱薔前去收沒宅邸, 督促及早出京。

    可憐一個風燭殘年的伏驥老臣,匆匆收拾行李,也不給幾日寬限, 天未亮便被禁衛吆喝著推搡起來,往外頭哄趕。

    年輕男丁灰頭土臉的,再顧不上昔日體面,薅過家眷往車裡一陣硬塞。後宅那些老小媳婦哪曾經歷過這樣的陣勢,擠在逼仄的馬車裡哭哭啼啼, 十分狼狽。

    京城仕宦的起起落落看多了, 也就麻木了,朱薔已經見怪不怪,待府里騰空了, 沖歪坐在一旁石凳上的老人敷衍地拱了拱手,「老丞相, 請吧。」

    沈諒撐了下石桌,家僮伸手扶,他推開了,自個杵著杖站起來, 瘸著一條腿, 也能一步一步走得穩重踏實。

    這錚錚文人風骨著實令人欽佩, 可惜啊, 是個愚忠。

    朱薔信步跟在後頭,撇了下嘴角,沈諒渾厚的嗓音自前方清晰地遞過來,「曹國公,這棋還沒下完,你也別得意太早。」

    「老丞相說得是,晚輩定會謹記在心。」一個失了勢的,心有不甘,逞口舌之欲罷了,和他計較什麼。

    朱薔就這麼個散漫的性子,口頭上占不到上風,他也不在意那點顏面,只要手段上夠狠辣,叫對方吃吃苦頭,往後自曉得斟酌好了和他說話。

    朱薔擺了個手勢,禁衛陸續撤出沈府,從中庭一路出來,對著大門,正好勾了沈府的牌匾下來。

    匾額砸在地上沉甸甸地彈了兩下,騰起的灰幾乎迷了眼睛,朱薔嗆了一鼻子,皺著眉頭直接踩在上頭走出來。

    「曹國公,未免太過分了。」

    朱薔揚袖拂走檐灰,循著聲源望去,卻是沘陽長公主駕臨,連忙下了台階,三步並作兩步地到了跟前,哈腰道:「長公主怎到了這來?」

    「怎麼的?沈府去了牌匾,如今改歸曹國公了不成?」沘陽公主腹前交握起手,冷眼瞧著菸灰瀰漫的宅邸,並不叫他起身。

    朱薔偷偷抬眉,眼前一隻細白如凝脂般的手露出來,輕輕搭在縹色廣袖,腕上玉鐲相襯著,別樣的好看。

    不禁喉嚨一滾,心思蕩漾起來,腦子裡反反覆覆全是新納進門的妾室,只因為那雙手生的柔若無骨,把玩起來尤其暢快,從不要她做別的。

    他看直了眼,那隻手的主人似是有所察覺,猛地一縮,嚴嚴實實地覆進了袖底。

    朱薔愣了愣,這才慢悠悠直起了身,「哪敢哪敢,長公主可要入內看看?」

    「不必了。」沘陽公主懶得應付,轉身上了車。

    朱薔視線追著那道窈窕的縹色倩影,大拇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眼底沉了一絲算計的精光。

    韞和跟在後面上車,只覺背脊一道熱辣辣的視線,扭頭撞見,果然還是沒有半分收斂,她又羞又憤,眼睛往旁一斜,賞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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