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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婕妤可想明白了。」
…
婕妤死了。
她們離開不久,消息隨後傳出來。
「她是宮裡最乾淨的人。」
窗欞有細小的縫隙,風進來,火苗『茲茲』地搖晃,像父親帽盔上迎風飛揚的紅纓,韞和伸手擋住,任火燙著掌心。
大概身負仇恨,從進宮的那刻起,方婕妤就註定會在爾虞我詐的宮廷殞命。
「犀娘,敢不敢殺人?」仲璜問她。
韞和想了片刻,搖頭。她的手從未握過劍,殺人更未想過。
仲璜笑了,「你想報仇就要殺人,不殺人怎麼報仇?」
「我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要不是她故意傳信暴露婕妤,婕妤何必受苦。這個人險些害了所有人,居心險惡至此,你敢不敢殺她?」
韞和站起來,「她在哪?」
「隨我來。」
外頭雨已停,仲璜扯了帷帽替她戴好,裹上斗篷,抱她上了馬背,一路出城。
內鬼已被篩出,捆著雙手,由人按在地上,等待發落。
仲璜偕韞和進來,有茶即刻奉上,仲璜讓她坐在簾後,自己裹著寒氣掀簾而入。
韞和聽著,似乎在盤問她的目的,不過片刻,便聽見仲璜的怒斥,「背叛之人是什麼下場你應該清楚。」
仲璜將手中的茶盞扔出,『哐啷』一聲,那隻茶盞準確無誤地落在女子面前,香茗流了一地,燙在女子雙腿。
那女子也不求饒,死死咬著牙關,眼裡透著狠,「我要自己的活法。」
仲璜嗤道:「滿口鬼話,你要活法,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死法。」
猛一陣風將簾幕掀起,韞和透過縫隙隱約瞧見那女子的面容,是個面善的人,卻是個心狠不忠的。
韞和走出來,一張臉湊到仲璜耳邊,報了一個數,低聲道,「查妥了,全部處置乾淨。」
仲璜沒想到叔祖一手訓栽培的死士在她手上竟折了一半,癱了布置多年的局。是她太過信任,才將如此重任委託於她們。
叔祖將她們召集起來藏匿渤京,悉心□□,培養成效忠史氏的心腹勢力。多少人忠心耿耿,多少人居心叵測,到了今日她才看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如方婕妤那般滿腔赤誠。
該做個徹底的了結了,仲璜目光陰冷,停留在身旁之人掣在手中的劍,三尺青鋒因沾染了不少亡靈的怨氣,總覺陰氣甚重。
她從座中倏然而站,取過那柄劍,看向韞和,「你來處置。」
仲璜上來,徑直將劍柄塞入手中,手把手,要教她如何殺人。
堅硬的劍柄硌疼了手,韞和恐懼由心底蔓延上來,「阿姊!」
垂簾在風中翻卷飄飛,捲起她素淨的衣裙,韞和被拖著,驚顫地朝她走去,
女子的臉猛然抬起,多年的極致訓練讓她的臉不似平常女子那般溫婉,帶著凌人的英氣和狠厲,還有僵硬的表情。
仲璜用力握著她手,道:「她是所有人最懦弱膽小的,然而就是這個懦弱的,竟然煽動近半的人叛變。」
寒氣凜然的劍鋒架落在女子頸子上,鋒利的劍刃割出極細的血線,地上的女子懼怕地顫慄起來,眼淚砸在地上,即使哭泣也看不出她是畏懼即將面臨的死亡,還是憎恨怨懟主人的無情。
「你要記住,背叛我們的人,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死,要麼生不如死!」
刀鋒一寸寸割進女子的脖頸,有濃稠鮮紅的液體爭先恐後地湧出,順著肩部蜿蜒落下,砸在地磚上濺起血珠。
到死都沒有求饒的人,她是最出色的的細作,當然,也會是最可怕的武器。
撤回劍,屍身應聲委地,裙裾染上紅,在這寒冷夜色分外妖冶。
死間沒有面孔,沒有名姓,她們常年都活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也會突然萌生走出這方天掌控命數的想法。有這樣的想法,從一開始就不該走進來,一旦進來了,她們就失去掌控命運的資格,註定以影子的形式周旋於掌握國家命脈的王臣宦吏,竊取他們的機密。
原來,這就是四朝猛虎不入山林。
韞和渾身是汗,腳下軟得幾乎不能走動。
她去看仲璜,揮劍斬了半截簾幕,極認真地擦拭著鋒刃上殘留的血跡,重新放回刀鞘。
殺人不是好事,但有時候,殺人也是痛快至極的事。
報仇了,痛快了,韞和故作淡定地走出去,風在面上怕打,她腿一軟,跌靠在門柱上,大口吐著穢物。
…
寂州之行結束後,趙君湲收到傳信,飛梟營步步緊逼,似有行動,伯執被困鳳陽,寸步難行,於是他舍了回京的路,連夜奔襲,一路往北,去鳳陽。
和伯執順利匯合,整合人馬出了城,日頭才將將落下。
趙君湲勒馬回頭,落在後方探聽消息的劉池已經追上來。
「主公,諸城都已戒嚴,要順利出去怕是不易。」不眠不休地趕路,縱然劉池也吃不消。
趙君湲喘著氣,拽著馬環在原地打轉,「實在不行,只能硬闖。」
「不妥。」斗篷下的男聲虛弱而低沉,「帶著我諸事不便,你們先行,不必管我。」
話音落下,城門轟然而響,大隊人馬從城內閃電般弛出,迅速將城門行人包圍。
領頭的武官騎在高頭大馬上,甲冑鐵盔,威風凜凜,手裡舞著一柄長刀,一聲大吼,聲如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