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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韞和急喘著氣,牙齒都在寒顫,可心底萌生出的那股欲望邪念絲毫不減,反而越放越大,似繃著的弓弦,讓她不敢有半分鬆弛懈怠。
可一旦近了,退意也隨之而來,韞和無措地攥著手指,腳下越來越慢。
她咬住唇,沒有再猶豫半分,掉頭就要龜縮逃避。
「站住!」一道聲音自身後傳來,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韞和僵住,背脊止不住地發寒,她回身,臉貼著胸口,聲音跟著發抖,「天已經很晚了……」
「我知道,那又如何?」趙君湲沉聲打斷,緩步朝她走來,一雙眼睛幽深得不可見底。
韞和下意識地後退,趙君湲步步緊逼,將人直逼到廊柱,再無退路,「有什麼不對?」
他入夜而來,難眠叫人胡思亂想,他偏偏還若無其事地問出來。
韞和心亂如麻,耳根漸漸發燙,她背抵著柱子,側頭避開他的呼吸,垂著眼皮,不敢看他的臉。
「看著我。」趙君湲指尖掐了她的下頜,迫使她目視自己。
韞和眼睫顫動,眸光迷離地望著他,只聽他輕聲道:「你昨日惹了我生氣,一宿未睡,你倒先委屈上了。」
他摩挲著她的臉頰,臉上的陰鷙未減,聲音卻緩了再緩,甚至夾了一點柔情,「犀娘,你講點道理。」
韞和耳尖的紅透了出來,「是我錯了,那話我以後再不敢說了。」
趙君湲勾唇,「再說你當如何?」
韞和心裡唾棄,只覺這人小氣得很,嘴上卻乖覺道:「他日再說,任你責罰就是。」
她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惹得趙君湲心頭一癢,隔著袖子拽住她的手腕,「那好,你過來。」
韞和被他一路拖拽著回到臥寢。
香已經重新焚上,馥郁芬芳,熏滿了整個簾帳,韞和腦袋都有些發昏發脹。
趙君湲一進屏風後面就徑直解著腰帶,韞和心情忐忑地替他脫下外袍,抱在懷裡,侷促地站在那兒。
阮咸擱在案架上,昏昧的燭暈里透出兩分光澤,趙君湲一手取來,撥動一弦,回身看著緊張不已的韞和,「會彈了嗎?」
韞和搖頭,又點頭,趙君湲把琴遞她,「彈給我聽。」
韞和犯難,「我彈的不好,只怕污了你的耳朵。」
「你都沒彈。」趙君湲挑了挑眉,不容拒絕。
「好吧。」韞和咬牙,頗有豁出去的架勢,擱下衣袍,捧過阮咸,隨他入了蒲蓆對坐。
甫一撥弦,趙君湲的眉頭跟著一皺,韞和心頭猛跳,起頭就錯了幾個音。
一曲斷斷續續彈撥下來,她鬆了一口氣,略緊張地看向趙君湲。
趙君湲只是抬手,「拿來給我。」
以為他要彈,韞和抱著琴膝行上前,趙君湲取過丟在旁邊,大掌忽然掐住她的腰,將她扯到懷中。
韞和受驚,雙手抵在他胸膛上,企圖掙紮起身。趙君湲手從背後按住,氣息噴薄在她額頭,語氣揶揄,「兒時的聰明勁都去哪了,嗯?」
被他調侃得兩頰羞紅,抬不起頭,韞和不禁惱羞成怒,捏了拳頭捶在他肩頭,「你放開我。」
箍在腰枝的手卻紋絲不動,笑語輕飄飄地落在她耳畔,「夫人悍烈如斯,和那時無異。」
韞和倏地住了手,仰頭望著他光影里的五官,和一雙幽深的眼眸。相比少年,如今的他輪廓更為深邃冷峻,也更具男子氣概。
「我沒去看你,你心裡定是怨我至極。」趙君湲握住她一隻手,攏在掌心,不過剛剛包住那般大小。
他沒怎麼陪伴過她,好像沒過幾年就忽然間長大了。
「我自是怨你。」
韞和承認了對他的積怨,趙君湲並不感到意外,這幾年的不聞不問是他刻意為之,他無可辯駁,也無需遮掩。
他默然點頭,再無下文。
韞和既盼著他親口承認,又盼著他承認後對她有所交代,他這般沉默,讓她積攢了多年的委屈齊齊上涌,噎得胸腔陣陣發疼。
「我自幼受祖父灌輸教導,豆蔻時便束髮示人,不敢德行有失,一邊信任你,一邊又擔憂你真的去而不返,棄我不顧,還要應付母親對你的怨憤,整日惶惶恐恐,不是如何是好。趙君湲,若你對我沒有半分夫妻情分,當初何必贈我纏臂金,叫我痴痴守著這份信念。。」
第38章
趙君湲震了一瞬,耳廓泛了薄薄的紅。
他垂下眸,望著她一雙含怨帶氣的眼眸,神情愈漸凝重,「你如今大了,有些事不妨讓你知道。」
趙君湲鬆開手臂,韞和正身跪坐起來,想聽他接下來如何解釋。
趙君湲道:「新婚那夜你問我為何重傷,我曾說是兄長為侵吞家產暗下殺手,此事不是我刻意編造。」
「那年我父親遇害,母親傳信告知,庶兄與叔父暗中勾結圖謀國公之位,有害我之意,囑我不要急於回京。我不聽母親告誡,執意回京奔喪,途經茴州時果然遭到兄長暗殺,因不曾有所防備,身負重傷,流落至九嶷山。」
「原來這樣。」韞和咬了掌側,掩唇暗嘆,不想他那時性命垂危竟真的是遭了親人的暗算。
「那你兄長後來呢?」她問。
「他死了。」
趙君湲執了銅壺,倒了一盞茶遞給韞和,韞和捧在手心,默默出神。
天道輪迴,害人之人,終遭報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