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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趙君湲擦手的動作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厲色,倒也沒說什麼。
不過這頓晚膳的氣氛異常壓抑沉悶,韞和只覺嚼蠟般,粗略用了幾口,送走趙君湲,整個人都仿佛垮掉了,撲在榻上蒙頭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惹了他生氣,飯菜沒動兩口便匆匆離去。
第37章
「他要來便來,要走便走,把我當什麼人了。」
韞和氣極,一雙眼睛哭得泛了紅,永晉瞧著心疼。
按說這夫妻閨房裡的事原不該他說叨,可身邊的紅蕖是個不知事的,作為女郎身邊的老人,只得他出面來勸兩句。
「娘子性子急躁,說話做事都由著自己痛快,不顧旁人愛不愛聽,也怨不得府君負氣回府。方才那話老奴在外頭聽得清楚,府君和娘子都有錯,不過那話娘子當真是不該說。」
韞和怔怔,「不該說?」
抽噎了兩聲,把眼淚擦乾,冷靜下來細想了片刻,也覺得那話不妥,心中十分懊悔,「老夫人和我,兩頭難顧,他在中間也是為難。」
況且他已經退了一步,是她不知好歹,不依不饒地把話挑起來,惹得他不痛快。
韞和絞著手裡帕子,有些難為情,「是我任性了,往後我會克制脾氣。」
知道她聽進去了,永晉鬆了一氣,又暗暗嘆息,橫在夫妻二人之間的心結不解,將來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齟齬。
從史府負氣出來,趙君湲也弄不明白自己生的哪門子氣,他不是氣量狹小的人,怎的就今日無端失了控。犀娘不過是嬌縱脾氣上來,隨口說了句賭氣的話,他偏偏就上了心。
回府路上,他想了一路,也反省到自己在處理這件事的方式上的確有欠考慮。
然而掌握慣了局勢,內心是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脫離掌控的,哪怕是他的女人。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為她著想,她不領情就罷了,竟敢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再三觸及他的底線,自己還不能將她如何。
氣死人了。
趙君湲在角門上下了馬,一張臉陰沉得難看,家僮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挑燈照在前頭引路。
快到蓼圓,隱隱約約有幾個人影在路上浮動,朝他妾室住的廂院行去。
趙君湲及冠成年後,老夫人做主納了兩房妾,教他開解人事,為應付老夫人碰過幾次,後來覺得兩個婦人虛偽,鮮少再去過夜,也從不過問婦人後宅之事。
今夜卻是破天荒地叫住了幾人,問道:「手上拿的什麼?」
一行人應聲駐足,面面相覷一陣,還是一名婢女迎燈上來,屈膝回道:「是給夫人送的紅橙。夫人近來胃口不佳,偏愛這嶺南來的紅橙。」
「夫人?」看來他不在府里,連夫人也替他擇選好了。
趙君湲笑出聲,聲音陰得嚇人,「我趙君湲的正妻不在府中,你們口中的夫人是哪位?」
婢女額頭沁了汗,雙膝還彎曲著,不由地打起顫來,「是、是許姬。」
趙君湲想了好一會兒,才有那麼一點模糊的印象,想來許姬就是那位受了老夫人教唆,使盡渾身解數爬他床的女人。
「以為是老夫人塞進來的人,就妄想做夫人了。」趙君湲厭惡地一瞥,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韞和憂心了一夜,都沒怎麼閉眼,第二日起來梳洗,銅鏡里的臉憔悴得嚇人,紅蕖描了唇脂,臉上好歹有點血色還能見人。
「娘子何苦為難自己?」紅蕖實在不解。
韞和強顏笑著,其實她真的沒必要做這些,大概是急於表現的緣故,總覺得心裡焦躁。
整整一天她都魂不守舍,愛吃的菜一口沒動,眼睛只望著對面的空位發呆。紅蕖陪她散心,她就站在廊沿下,一句話不說。
尋到書房,看到一半的兵法靜靜躺在案上,韞和翻開那標註好的一頁,撫平摺痕,又整本合上。
「娘子,夜裡涼,還是回房歇了吧。」紅蕖很是擔心她的狀態。
窗外一片墨色,湘妃竹隱在濃濃夜色,只依稀辨得出幾叢。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回去!」韞和攏著斗篷,秋風蕭瑟,吹得鼻子犯酸,她自嘲地笑了笑,他那樣驕傲的人,一旦負氣而去,怎會再來。
她只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的位置,為什麼這麼難呢?難到她無數次生出那個念頭,想要了那一紙和離書離開渤京,回到九嶷山,承歡母親膝下,或是放棄這樁荒唐的婚事,聽從母親之意嫁給狄融。
可是她好不甘心,她還沒能風光迎回父親的屍骨。
韞和攥緊了掌心,一陣刺痛過後,她陡然清醒。
脫掉斗篷,捧水搓去妝粉,擦淨手,取了靜心的香置在香爐,點了火剛剛焚上,紅蕖突然跑了進來。
一臉不可置信地道:「娘子,府君、府君來了。」
韞和騰地站起來,被裙幅絆住的香案隨著動作一斜,香爐跟著倒下來,撒了一地灰。
晏時早就過了,此刻又是閉城時分,他選在這個時候來……
韞和不敢往深處想,神情焦灼地轉來轉去,只能硬著頭皮迎出去。
她步伐略急,胸脯不斷地怦然起伏,一顆心緊緊攫著,仿佛要跳出來。
走了幾步她猛地止步,突然回頭吩咐紅蕖,「去把香點上,要龍涎香。」
紅蕖愕然,應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