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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韞和動容,心潮澎湃起來。
一曲終了,趙君湲悵然若失道:「我把它交給你了,今後要替我好好保存。」
他把琴放進她懷中,韞和鄭重地捧著,胸口暖流涌過,又鈍鈍地發疼,「為什麼給我?」
這面阮咸看著年代久遠,必定是他倍加珍惜之物。
趙君湲側眸看她,她的膚色雪白晶瑩,嫩滑如凝脂,他忍不住碰了一下粉薄的耳廓,「我的東西只能給我的結髮妻。」
韞和淺淺勾唇,垂眸撫著阮咸,琴身溫厚,恰似它的主人。
晚膳備好,前頭的奴婢來喚,兩人一齊從水廊出來。
韞和懷抱著琴,心裡想著自己選的這條路終歸是有回報的,在他身後寸步之遙跟著,越落越遠。
趙君湲停下來耐心地等,待韞和近了,他單手將阮咸拎過去,空著的另一隻手就這麼自然地垂到了韞和眼前。
韞和耳垂稍紅,從袖中伸出手,輕輕擱在他掌心。
趙君湲常年不在渤京,在的這幾日朝會結束後大多也往史府來,韞和陪著他一道用晚膳,陪著他在父親書房閒坐,然後在里閭關閉前送他出府。
他不在時,韞和就向王媼討教琴技。
「學琴絕非一蹴而就,光有悟性遠遠不夠,還需勤奮刻苦。」
王媼教了韞和幾日,已經初見成效,不說有多厲害,至少斷斷續續能奏一二了。
韞和有了成就感,學琴的積極性頗高,每日晨起便先要抱在懷中撫弄幾段。
她有這方面的興趣,虛心求教,誠意可見,王媼也願意傾囊相授。
相處下來,王媼對她的印象很好,交流不再僅限於琴藝學習,也和她講渤京官宦之間的利益往來,偶爾會挑些趙府幾房弟兄的事,以及婆媳妯娌間的關係來講,權當給韞和梳理一下內宅情形。
王媼是個說話得當舉止得體的人,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任誰都撬不開她的嘴,她不褒誰不貶誰,是活的最明白清透的一個人,正因為這樣,趙君湲敬她信她,內宅不便之事多請她出面。
韞和聽她條理清楚,心生敬佩,每日夜裡歇息前總要把王媼所講的重新梳理一遍,暗暗記下重點。
思來想去,韞和又覺得只知道這些還不行,她打算向王媼請教中饋治家。
韞和急於主持中饋,王媼並不意外,但這件事她恐怕無能為力,「趙府內宅一直由老夫人掌管,幾位夫人至今都未能插手。妾有些話夫人莫見怪,夫人前些時候與她交惡,只怕後頭更難了。」
趙老夫人持家幾十年,掌控欲十分強烈,她把幾個兒媳壓得死死的,遲遲不交治家的權力,兒媳們雖有怨言,還是不敢因此觸怒她。
韞和想到自己不能入趙府就是老夫人的緣故,頓時有些心灰意冷,「君子孝順老夫人,定是要聽從她的話。」
旅舍那一日,趙君湲說的很明白,是老夫人不允。
韞和微咬了嘴唇,心底生出幾分愁緒和卑怯。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王媼動了惻隱之心,望著她懷抱的阮咸道:「這琴是先君在家公七歲時送他的生辰禮,先君逝後,家公常常撫琴以表思念之情。家公既贈了夫人心愛之物,對夫人定也是另眼相待。」
韞和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不確定地問道:「他待我真的不同別人?」
「夫人與家公是少年夫妻,情誼非比尋常,該相信自己才是。」
課已經全部授完,王媼沒有再留下的必要,讓隨行的婢女收拾好衣物,準備回府。
留王媼用了午膳,韞和親自把人送至角門外。
王媼有兩句肺腑之言,溫聲和她講道:「夫人不是和旁人過日子,無需費心討他們的歡心,夫人只需知道,縱然前因不愉快,但您在家公心中地位依然無可撼動,僅憑這一點,夫人來日萬事無憂。」
韞和誠懇謝道:「韞和受益匪淺,多謝嬤嬤指點。」
紅蕖打起帷裳,韞和攙著王媼坐進車廂,囑咐車夫仔細駕車。
接連幾日下來,永晉嘖嘖稱奇,一貫任性的娘子竟能沉下心,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
韞和不否認自己的改變,她已經不是隨心所欲的太尉掌珠,她應該理性沉穩,學著去適應自己的身份,成為宋國公的妻子,趙家的主母。故而趙君湲差人送來的月例她都有了更細緻具體的打算。
「胡鬧!」
從王媼那裡聽說她在縮減用度,趙君湲以為她是一時興起,好氣又好笑,今日一進府來便責問她,「月例都攢起來,你自己要用什麼?」
他面色冷峻,上來就一頓訓斥,半點情面不留,韞和羞窘得無地自容,氣騰騰地和他頂嘴,「莫非宋國公要我大手大腳敗家不成。」
趙君湲抿著唇,眼神淡漠地望著她,「你要多少儘管和我來說,我趙家何曾缺那點錢財。」
韞和原本是要替他脫帽的,聽了這話住了手,「這錢哪有嫌多的,自是越多越好,來日托人方便,不也要銀錢打點,我這是未雨綢繆。」
趙君湲自己解著帽繩,聞言嘴角一揚,不忍再刺激她,「好好好,國公夫人持家有方。」
韞和耳廓一熱,替他脫了外袍,接過紅蕖侵濕的巾帕,塞到趙君湲手裡,悶悶道:「你也別來笑我,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也不配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