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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4:20:22 作者: 陸非馬
因此她時刻都保持著清晰的頭腦思考問題,連趙君湲這件事,她也毫無例外地理性對待,看似非常無情無義了,再怎麼說他名義上也算她的妹夫。
「阿姊答應犀娘了,到底還是心軟了。」
仲璜進來的時候沒有聲響,就好像憑空出現一般。如果不是燭火動了一下,史伯璧也很難察覺有人進入她的房間。
「你偷聽我們講話了。」史伯璧漫不經心地瞥著她。
仲璜攏了下火苗,笑道:「防得住我的人,應該還未出世。」
第27章
她把刀隨手放在案上,拿過茶壺倒了一盞茶,茶水冰透,顯然又枯坐許久。
看來阿姊心事重重。
她撩了袍子坐在几上,姿態隨意,「犀娘也太兒戲了,如果事情都按她所想的發展,叔祖這些年又何必費這許多周折,布這麼大一個局。」
史伯璧遞上一個瓜果,仲璜接過啃了幾口,補充一句,「心軟實在不是你的風格。」
史伯璧微微一笑,起了身,在屋內彷徨,「叔祖作長遠計,是深思熟慮後才得出一個結果。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閱歷不多,想的看的都是眼前的,哪裡想到那麼深遠。」
仲璜贊同地哼哼,看她走到了一旁的書架,取出巴掌大小的漆匣子。
無需問,她知道裡面裝的什麼東西。
史伯璧打開蓋子,仲璜淡淡地看了眼盒子裡的東西,「就這個,能改變什麼?」
趙君湲少年時尚且知恩圖報,如今利益為上,會不會感念叔祖的救命之恩真的很難說。
「只能盡力一試。」至於能否成功,她心裡真沒準數。
「阿姊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仲璜抱著手,晃著腿,不遺餘力地給長姊潑了一盆冷水。
想了想,又十分友好地給出一個關鍵信息,「初十去遇仙寺吧,宋國公回京路過那裡,會去找一位法號圓悟的禪師。」
史伯璧挑起眉,「宋國公也太閒了。」
仲璜拿刀杵著案,「京官都閒。一來陛下視朝全視心情而定,大多京官都無事可做。二來朝堂上鋒芒太盛的幾個不管在不在紅字書上,始終都是陛下的心頭大患,宋國公看清形式,痛快交出兵權,陛下也存心晾著他,自是沒別的事可做。」
她長嘆一口氣,揉著腿站起來,把刀抱在懷裡,「宮裡死了人,我還是避避風頭,順道和你們走一遭。」
史伯璧點了點頭,注意力還在一些遙遠的事情上,仲璜已經像來時那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說好要去遇仙寺上香,提前沐浴淨身,備妥車馬。
初十這天一早,閭里一開,史伯璧便叫人催了韞和出門。
渤京的遇仙寺位於城郊山下,位置雖偏僻,因許願靈驗,常年都有公侯簪纓之族的女眷禮佛朝拜,或仁愛向善的富商捐銀贈兩供奉菩薩,香火十分旺盛。
史伯璧與韞和坐在車內,仲璜在前面趕著車,從城門出來,數次回頭往後面看。
韞和不禁問:「七姊看什麼稀奇呢?」
仲璜用鞭子敲了下車軒,笑道:「這幾日總見著這倆老婆子在府前晃,今日還敢跟了我們來。」
仲璜是習武之人,比尋常之輩多幾分警覺,她這麼一說,韞和不敢掉以輕心,撩了車幃偷偷張望,果然就看見了在她們的車後方跟著一輛不起眼的青簾馬車。
那幾日韞和身上不適,窩在家中不曾出過門,自是沒見到什麼可疑的人。想來想去,只能是趙老夫人幹得出這種事。
摔了帷幕,韞和氣鼓鼓道:「果真是趙家的耳目,實在欺人太甚。」
仲璜是個護短的,聞言臉上一黑,「長姊,犀娘,你們在車裡耐心坐等,我去去就回。」說罷止了車馬,就要下車給那兩人顏色瞧瞧。
史伯璧將她喝住,「你嘴上痛快一時,反到叫她們拿住把柄,顯得我們心虛。你趕你的車,任她們跟著。」
又和韞和道:「你無需畏手畏腳,遮遮掩掩,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萬事都叫她二人在跟前盯著聽著。」
韞和抿著唇,心裡雖厭煩,但也知道這個道理,輕輕地點了下頭。
遇仙寺已經安排妥當,住持方丈一早遣了小沙彌侯在山門前,遠遠地見史府馬車到了,小沙彌忙進去請示方丈。
方丈趕到山門前,史府的安車也正停在百步階前,駕車的女子跳下車,掀起車帷。
先是走出一位雙十模樣的年輕婦人,素色的衣衫,髮髻也無過多的釵飾修飾,看似平平無奇,樸素簡潔,氣韻卻不同凡響。隨後走下一位身量未足的少女,披著縷金鑲邊的黛藍色蓮蓬衣,寬大的帽子嚴嚴實實地裹住了臉,看不清眉目。
兩人一前一後拾級而上,倩麗的身影在紛紛攘攘的百步階上落成醒目的兩抹,像是水墨畫上淡抹的一筆。
小沙彌看傻了眼,往日也有王公貴女來上香祈福,但從不見誰下車步行,石階相阻,便叫僕婦抬了肩輿上來,進到寺院也是直接去淨室歇息,從不這樣拋頭露面,不知是誠心禮佛,還是衝著名聲做做樣子,彰顯自家身份。
梁國的秋天並不冷,只這遇仙寺依山傍水,地勢奇特,總比別的地方冷上幾分,秋冬不說,夏天不失為避暑的好去處。
涼風拂在脖子上,韞和冷得一個驚顫,忙攏緊了披氅,跟著阿姊邁上石階。